“駕!駕!”
一架馬車隨著日落,穿過遼闊的荒野平原,碾碎了沒過腳踝的野草。突然“嘎登”一下,右側車輪磕上突石,缺了個大口。
車夫使力一拉,總算勒住了受驚的馬。
簾幕未動,裏頭便傳出一聲輕斥:“什麼狀況?”
車夫擦著冷汗道:“回,回公子,車輪磕壞了,眼下是走不成了。”
話音剛落,一個小腦袋探出簾幕,寬大的書生帽包住了所有頭發,還差點遮住眼睛。
“那該怎麼辦?我娘親的病可等不得!這附近可有歇腳的集鎮?我家公子出錢,換上車輪了連夜趕路。”
這車夫雖不知幾位客官有什麼急事,但既然有人出錢修車,他當然滿心願意。
“前頭就有個布集,走路半柱香就能到!”說著,指了指不遠處隱隱能看到的幾座土牆客店。
“那就快去,別磨嘰,明日日出之前若到不了金陵,拿你是問!”
“哎,曉得了,這就走這就走。”
車夫年有三十,第一次被一個八歲的小鬼頭教訓,心裏頗不是滋味,但誰讓這個是筆大生意,雇主是個金主呢,忍忍吧!
弗紹言一路隻管抱著顧泠小憩,一個字都沒說過。
布集是從流浪商人群居地發展來的,早年便是各路跑商人的補給站,後來隨著人口變多,又是西南地區通往帝都的必經之路,漸漸倒也繁華起來,街道上叫賣吆喝此起彼伏,倒是熱鬧。
房門被推開,小鵝端了藥碗小心翼翼進來,謝過幫他開門的跑堂後,將門重新踢合。
“娘親的藥來了!”
一聲“娘親”,喊得弗紹言眉頭一蹙,擱下了正在煮沸的茶碗。
“都說了,不許再喊娘親,她年紀尚幼,有辱清白。”
小鵝嘴巴一扁:“你是個壞人,你趁娘親現在醒不過來就欺負我。”
弗紹言無奈,隻得扔過去一隻錢袋:“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就買上吧,順便去看看車夫那裏如何了。”
小鵝看看錢袋,又看看藥碗,淺淡的眉毛一擰:“你會不會趁我不在,不給娘親喂藥?”
弗紹言哭笑不得:“知道了,小少爺,你快出去玩吧。”
他倒不是不喜歡這小鬼頭,一來他的孩子各個乖順懂禮,他從未費心,二來,這孩子一頭銀發,若真是梵伽皇室子嗣,那這件事就複雜了。
連推帶攆將小鵝送出了屋,弗紹言端起藥碗準備喂藥,門口又響起了急促敲門聲。
“公子公子,莫要用藥啊!廚房裏方才將藥罐弄混了,您這藥可能不是原本的藥!”
已經伸在嘴邊的木勺立刻收了回來,弗紹言臉色一瞬滿是陰沉。
“藥都會弄錯,你們還開什麼店,萬一吃錯了,你們可擔當得起!”
跑堂小二都快哭了,扶著門框就差跪下了:“客官,此事全是小店的過失,您息怒息怒,小的這就重去煎一副,等下再讓廚房做頓好飯送上來,算是小店的歉禮……”
閉目緩了口氣,弗紹言揮手道:“退下吧,藥盡快送來。”
“是是,絕對快馬加鞭給您煎好送來!”說著,小二頭也不回的一溜煙跑了。
第二碗藥很快就端來了,就在弗紹言要喂藥時,沉睡許久的顧泠突然睜開了眼睛,弗紹言端碗的手一頓,動作活活定在原地。
顧泠兩隻眼珠幹澀的轉動,喉中嘶啞:“這是哪……”
弗紹言輕聲道:“是個集鎮,我們今夜趕路,明日日出之前便會回到金陵,你身上的毒便能解了。”
誰知顧泠還未聽完就使勁搖頭。
“不回金陵,去去台州,不然……”一邊說著,她在努力組織語序,最後隻說了一句話,“弗白玨在,在台州!”
“台州距揚州相距甚遠,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快就到,你且安心……”
不等他說完,顧泠閉目搖頭:“他學有煙雨樓飛燕、回風兩本輕功功法,三日便可抵達台州,我們已經晚了。”
“可是你的毒……”
“沒那麼嚴重,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不要管我,直接往台州去!”一句話用了太多體力,她不禁重咳了一聲,又似乎是怕被人聽到,努力放低了之後的咳聲。
正當弗紹言試圖再勸時,顧泠忽然閉上眼睛重新躺了回去,這時,門外一響,小鵝推門而入。
“給娘親的藥喝了麼?”
看了看進門的小鵝,又看了看躺下裝睡的顧泠,弗紹言霎時明了,淡然岔開話題道:“都說了,不是娘親,要叫姨娘。”
“姨娘?”小鵝一滯,“那誰是她夫君?”
弗紹言淺淺一笑:“你說呢?”
臨近入夜,車夫才來叩門,剛開口便被雇主一句“北轉去台州”噎在了原地,看雇主的神色不似開玩笑,他隻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那價錢可是要雙倍。”
“真金白銀隨你開。”
車夫一聽來了精神,琢磨著下半年有的吃穿了,隨機獅子大開口:“一根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