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罐子(1 / 3)

在我家的屋裏有一個青瓷的罐子,聽說是祖上留下來的,當時在我奶奶手裏,放在櫃子上放鹽的,罐子

壁上包著一層灰,上麵隱約可以看出有兩隻龍。沒有什麼人會去注意它的存在,隻有想起要吃鹽時才去碰它。那時正在特殊時期,各地都有知識分子下鄉,我們村也是一樣的,不過我們村因為比較的貧窮,周圍

鹽堿地很多,所以種的糧食除了上交之外,也就夠自己吃個半飽了,沒有誰還願意來接收這群“臭老九

”,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們幹不了什麼重活的,但是這是毛主席的號召,沒有什麼人敢出來反對的,所以

不願意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命令還要執行。這一次一共來了四個老知識分子,聽說都是大學裏的教授,都是五十出頭一點的樣子,都戴著個眼鏡,

穿著樸素,沒有一個胖子,都瘦瘦的。四個人中有一個姓李的是教曆史的,是他們之中歲數最大的,說話卻是最少的,眼睛不時的直望著地上

,仿佛地上有糧票一樣。個子最矮的那個姓魏,一臉的落腮胡,戴一副黑眼鏡,是教生物的,說話多一些,而且聲音很是尖有些

象女子的。最瘦的那個姓邢,和上兩個不是一個大學的,北方人,說話聲音洪亮,做事利落,人也顯年青,搞化學

的。最高的那個姓秦,頭發短短的,是南方人,很斯文的樣子,教中文的,喜歡看書,經常把毛選放在口袋

裏,有空就看。四個人都不是幹力氣活的人,而且地裏的東西還沒有到收獲的季節,公社幹部們一商量,就讓他們給公

社看豬得了,給豬喂食打掃打掃衛生吧!這個決定很快告訴了他們四個人,沒有做什麼思想工作,他們就同意了,畢竟這比下地的幹活更適合他

們。你的時間並不十分準確,因為大家都不看表,過得很粗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裏有大片的鹽堿地,

根本種不出糧食,隻有讓其在那裏荒著,那裏還有一個不大的小湖,湖麵在日出或者日落的時候就會顯

出美麗的景色,不時還會有一些水鳥前來覓食,沒有事的時候四個人經常在這裏走走,雖然吃的不怎麼

樣,但是景色確實不錯的,老秦有時會為這裏的美景吟誦幾句詩,日子雖然清苦一些,但是精神上卻是

很充實。公社的豬圈裏養著二十幾頭豬,吃不到糧食隻能吃一些豬草,所以養得並不是怎麼肥壯,瘦瘦的沒有多

少肉的樣子,豬圈的旁邊不遠處就是我們家的房子,所以我們離豬圈很近,那是個“臭老九”就住在我

們家的旁邊,經常沒有事的時候就過來玩兒,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四個人經常為一些對於我們來說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吵得天翻地覆,我們家那時也很窮,家裏基本上沒

有什麼象樣的東西,放東西的櫃子已經不太結實,家裏吃飯的碗都找不到一個完好無損的。因為大家靠得很近,那四個老頭就會經常過來坐坐,喝點水,跟我們這些很光榮的農民兄弟嘮嘮家常,

還經常給小時候的我講一些《水滸》裏的小故事,武鬆就是那個時候知道的,對於生長在平原的我,第

一次知道了原來森林裏還有吃人的東西,叫做老虎。我們這裏看到了最大的動物也不過就是村裏的那頭

大水牛,而且也沒有血盆大口,也沒有凶悍的利爪。我曾問過他們那個叫老虎的東西長得是什麼樣子?

那些老頭都說長得像我們家養的那隻貓,隻是比它大很多倍。我聽了之後就以為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動

物,不過是老頭們在逗我玩兒的,因為在我的現實中,我們家的那隻貓根本是怕我的,我經常追著他到

處亂跑,就是在大幾倍我都不會怕的,想來那個武鬆我也是可以當的,所以我們家的的那隻貓簡直就成

了我眼裏的“小老虎”,經常被我打的不敢靠近我,我那時就以為我也是打虎英雄,應該戴上大紅花。四個老頭在一起沒有事的時候就抽煙,煙抽得很凶,但是又沒有錢買,就會到我們家來找我的爺爺蹭煙

,我爺爺那時抽的是煙袋鍋子,煙絲是很烈的,但是那四個老頭也不在乎,要到了煙絲之後,用紙卷好

之後,便一人一口的傳遞的抽了起來,這煙絲我爺爺也不多,所以抽起來也很也比較省,那是個老頭沒

有錢也沒有力氣,又想抽煙,隻好以教我識字作為代價來換取煙絲,我爺爺是一個文盲,見有人願意免

費教我讀書,心裏很高興,畢竟吃了一輩子不識字的苦,現在有四個大教授教自己的孫子識字,自然高

興。便同意為他們一天提供一點煙絲,作為教我識字的一些報酬,我當時對讀書並不是十分感興趣,因

為在我的眼裏,讀書還不如去打鳥來的好玩!但是在我爺爺和我父親嚴厲的目光之下,我知道自己如果

不讀書就要吃苦頭的,便硬著頭皮坐在家裏跟那幾個老頭子起的學起識字來,幾個老頭自己排的班,一

人一天,姓李的教我拚音,姓魏地教我識字,姓邢的教我數學,姓秦的教我一些簡單的俄文,我那時才

五歲多一些,正是玩兒的時候,所以真叫生在福中不知福,這種師資專門教我這個貧農的孩子,這是後

來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呀。教我的日子我並不領情。他們也不逼我,反而有空給我講一些小故事,這

卻是我最愛聽的東西,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把知識給我灌輸了進去,所以我的童年是幸福的,我到現在也

這樣的想。經常在一起,我們家和他們很熟悉了,所以經常在一起向他們請教一些小問題,總能得到正確的答複。一年之後也就是我六歲時,他們把我教的水平隻有一個三年級的小孩子的水平了,有一天,魏教授又來

上課,我的母親正在做飯。說鹽沒有了,讓我去買一些大鹽回來,我買回來後準備去找小凳子把鹽放進

那個青瓷罐裏,魏教授急忙過來幫忙,當他拿到那個青瓷罐之後,別愣住了,先掂了掂它的分量,又看

了看它的底,搞得我真是很莫名其妙,便吵著讓魏教授把罐子還給我,我爺爺好像看出了什麼門道,讓

我小孩子家的不要吵,出去玩兒去,便把我轟了出去,隨手關了門,屋裏當時除了我母親就隻有我爺爺

和魏教授了,當我玩到吃飯的時間回來後,家裏好像在開會一般,都坐在桌前一臉的興奮,都看著我爺

爺的那張嘴,他在說著一些事,我當然聽不懂,隻感覺家裏人仿佛很敬佩我的爺爺的樣子,我當時隻顧

吃飯,那時吃一頓飽飯可不容易,那天竟然沒有出現一起吃飯的壯觀場麵,都靜靜地聽我爺爺講他當年

的一些往事,個個很專注的樣子,後來我看見爺爺把那個,青瓷罐用雙手捧著放到了我們家裏的那個比

較結實的木桌中央,用手指著點著大家都同時看著,並且不住地點頭,我當時也聽到一些什麼對、對的

附和聲,我沒有記清。總之,對於那時的我對那個破罐子是怎麼也抵不過那一桌上的窩頭來的有殺傷力

的。四個老頭有來過幾次,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一起來,搞得神神秘秘的,到了房裏就把門關了起來,除

了他們屋裏隻留下爺爺和我爸爸,一段時間之後他們就一起走了出來,老頭便帶著一種一臉的滿足,我

爺爺和我爸爸一臉的喜悅,我爸爸也會用力的搓搓手,這是他表達喜悅的一種方式,一般是在村裏給他

什麼光榮的任務才有的。這事情剛開始也沒有什麼人注意。大家都在忙吃的,誰有閑情串門,說實話去看看豬都比看人強。那時

我看到那些豬就會浮想聯翩。然後就會流出口水來,哪裏會想到豬身上的臭味,說也怪,那幾個老頭後

來就出問題了。被村幹部隔離審查了,互相不見麵,一個個要寫材料,還要對的上,對不上就要批鬥,

我那時一定沒有什麼堅定的立場,畢竟他們教過我,但是我當時不想上學,很討厭他們,他們被批鬥我

雖不敢去看,但是沒有人逼我看書,我卻很是高興了一陣子,那是想,看見了吧!讀書的人就是這個下

場,我還不如不讀書呢!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多快活。沒過多久?我們家也出了事,當時我們家在村裏那是貧農,成分好著呢!我跟我的那些小夥伴在一起,

經常說起這個成分,那是驕傲得就像一個公雞。現在怎麼了?我們那時可是專政別人的,現在怎麼被別

人專政了,我們家當時真的是什麼值錢的都沒有?怎麼村幹部非說我們家有寶貝呢?但是家裏人,那個

沉默的樣子,仿佛真的有一樣,那是什麼東西呢?我爺爺被帶走了,說是去把問題說清楚,走的時候村

幹部把我們家的那個青瓷罐子也拿走了,小心翼翼的捧著,當時,很多人看,嗯,指指點點的。說那是

一件很值錢的寶貝,是我們家裏的人在哪裏偷的?我當時就很生氣,大聲的說,那是我們家的鹽罐子根

本不是什麼寶貝,當時所有的人都笑了,那笑聲仿佛在說一個小孩子在說假話,卻怎麼也說不像?讓大

人一聽就聽出來了,我沒有再說什麼?因為被我媽捂住了嘴。那是我想不通為什麼一個鹽罐子會被別人當做寶貝,還把我爺爺帶走了,可是看大人的表情這鹽罐子仿

佛就是一個寶貝,因為那四個教授被帶走了,去交代什麼問題去了?我不用識字讀書了,又回到了自由

自在的生活中,隻是沒有了朋友,朋友都躲的我遠遠的,把我看作了怪物一般,我當時最自豪的貧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