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江樓之景在京城中自負盛名,此番春日百花宴,百花彙聚,更增添了一分風采。
下了轎,禹江之風迎麵而來,竟讓我有了片刻的閃神。
眼前宴客來來往往,巨大的宴席之下,是江天一色的千裏江陵。水榭畫舫,歌舞升平。京都盛況可謂空前絕後,而這不過也隻是一場春日宴,更莫提宮廷宴席。
原來來到京城一年間,我竟錯過了這般盛景……
恍惚間,被司空梓一把拉過直直往那高處的宴台上去。“這邊這邊~公冶姐姐仔細腳下。”
抬頭看向數百道石階之上,正是琴瑟歌舞,觥籌交錯的京華宴席。
跟著司空梓的腳步拾級而上,慢慢地看見宴台的全景,我不由渾身一震,無數綠絨蒿置於台中央,滿目芳菲聞者驚歎,而旋動飛紗的舞女們,竟是遊於藍色花海中翩翩而立宛若彩蝶。
如果隻是一株綠絨蒿我或許不會太過驚奇,然而上千株的綠絨蒿置於眼前,完全將宴台裝點一新,猶如置身於晨曦原野深處的花田之中,放眼之處皆是水色蘭芳,風逐搖曳,生機盎然美不勝收,竟是令我半天挪不動腳步。
司空梓見拉不動我了,回頭一看,會意笑開了。“公冶姐姐莫非沒見過這京城的薦花會麼,那正好了,你待會兒可以好好觀賞一番,隻不過還是要先見過幾位哥哥才行,若是不把公冶姐姐完好送上,別的不說,失了禮數嵐叔叔非罰死我不可。”
我回過神來,幹咳了一下,才又繼續跟著他繞過觀宴台,邊聽他說有關這薦花會的景況。穿過宴台所見的皆是在座的富貴之人,也不知那些綠絨蒿是出自誰家之手。
據說薦花會是由參與競爭者自行抉擇的一種自薦會,可以各種形式展示自己的花株,百花為舞便是最常見的一種,可想而知舞女之姿在此間隻為陪襯百花所在,花會之中,從來隻有百花是為主宰。
越過這宴台之後,司空梓仍然沒有停下來繼續往長廊走著,九曲回廊之後,便是放置著赴宴者花株之地。
麵對著成千上萬千挑萬選出來的花中珍品,我徹底呆住了。隨後便是一眼接一眼環顧著應接不暇,每每眼過之處,便是一陣抽氣聲。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種類的名花齊聚一堂,仿佛網羅天下名姝,竟然還有好些我都叫不上名字,光是蘭花便有幾十種名貴品種。
司空梓似有幾分躊躇滿誌道:“公冶姐姐莫慌,這麼多些奇花異草,也並非全是為爭奪民間花神一名而來的,它們多為富貴者所有,但能被所有者親手栽種出來的方有資格。”
我詫異。“那麼栽種花株之人呢?為何不參選?”
他笑了笑。“自然是因為,有誌之人並非全是有財之士了,這場盛宴往來者皆是顯貴之人,又怎會不與利益為謀。”
我怔住回神看他,後者孩子氣的臉上則對我明媚一笑,輕鬆地跳過這個話題。“公冶姐姐一會兒見到哥哥們,可千萬別告訴他們我算遲了接你的時間哦~”
“啊……?啊,哦……”
再次見到蘇洛卿的時候,他正在迎春花花叢間的石桌邊,麵對著一個花籃若有所思。
遠遠看去,依舊由自公子如玉。淺碧色的錦邊衣袍映襯著群芳竟然風姿奪華,毫不遜色,人比花更勝。
“咦,怎麼不見許叔叔了……罷了,洛卿叔叔,我把公冶姐姐給你帶來了~”
司空梓隔花一叫,我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滑倒撲騰在花間。
原、原來就輩份而言是叫叔叔麼……咳,那我這叫姐姐又是何種情況……
“公冶姑娘!”蘇洛卿抬頭一見,欣然起身朝我們走來,“久違了,公冶姑娘,自貴府一別,某還想著今日你若是不來該何時才能見到了。”
“啊、啊……哪裏,承蒙蘇公子記掛。”我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忙收起窘態,施了一禮,“那個,蘇公子若不嫌棄,隻管與街坊一起叫我阿青就好。”
司空梓在一旁樂嗬道:“這下可好,可算把人帶到交了差,洛卿叔叔,阿梓幸不辱命,接下來你們就慢慢敘舊吧,我這就走了~”語畢往回廊另一處走去,末了還回過頭來眨了眨眼,明朗一笑。“對了公冶姐姐,我也叫你阿青姐姐咯,待會兒見。”踱步離去。
咳,真是個有趣的少年。
眼見他一離開,麵對著蘇洛卿溫軟略有赧然的笑靨,不知為何內心也泛起一股莫名悸動。春熙明媚,蝶舞芳叢,一時情難自禁,我會心道:“蘇公子,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親眼見你品論這庭間千百名花,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
蘇洛卿唇際勾起輕柔笑意。“阿青何須過謙,梁塘月到風來宴之風雅,唯筆墨百般難描,洛卿至今仍未忘卻那夜驚鴻一瞥,風花瑤酒,情致兩饒。”
我不覺有些羞窘:“其實多得家姐和舍弟從旁提點,且本該置於江淮湖畔之岸,才能做到邀月赴宴,清屏樂庭院粗鄙,無法麵麵俱到,卻是讓貴客們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