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期,楚霸於天南,擁大江下遊廣褒肥沃的土地,國勢昌盛。楚王好獵,以山澤為其獵園,稱‘雲夢’!
雲夢地域相當廣闊,其中山林起伏、川澤交錯,並有一名為‘雲夢澤’的湖泊。‘雲夢澤’因‘雲夢’而得名,蓋因春秋時,‘夢’在楚地方言中為‘湖澤’之意,與‘漭’相通。
雲夢雖廣,但是時間能夠改變一切,哪怕是山河也禁受不住時間長河的衝擊!隨著長江帶來的泥沙逐漸沉積,雲夢澤日趨萎縮,到魏晉時期已縮小一半,且被分為南北兩部分——長江以北成為沼澤地帶,長江以南還保持著浩瀚的水麵,也就是而今的洞庭湖!
洞庭湖北會大江,西吞赤沙,南連青草,又有湘、資、沅、澧四水同注之,水量充沛,湖水廣圓五百餘裏,日月若出沒於其中!
楚山,在洞庭湖西南,與八十裏大南山相接,北止洞庭湖濱,分沅江、資水,綿延六七百裏,南段山勢陡峻,罕有人跡,北段被資水穿切後,漸降為丘陵。
夕陽形似一簇跳動的火焰,即將墜入楚山。金紅似火的落日餘輝穿過山頂光禿禿的枝杈,浩淼洞庭水澤如被金鱗羽衣,湖麵上淡淡煙氣蒸騰,恍惚如幻。
蘆葦蕩裏,鷺鳴聲聲,此起彼伏。突然,一陣秋風碾壓蘆葦叢而過,隻見白浪翻湧,群鷺嬉戲遷逐,煙霧嫋嫋飄散……
暮時的洞庭,別有一番溫馨細膩之美!
楚山與洞庭相鄰的丘陵間水係四通八達,分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個村莊,楚家村是毫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楚家村坐落在沅江邊上,再往南數裏便進入楚山南段,村中三十餘戶人家既事農耕也事漁獵,在這一帶算得上富裕。
這時,楚家村中雞歸於籠,犬伏於舍,炊煙四起,一派寧靜祥和,隻是這寧靜的畫卷中卻有不和諧的一幕——村北一棟木屋外聚集了不少人,神色焦急,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屋內傳出陣陣女人尖銳的慘叫,聲音明顯有氣無力,可也因此更加刺痛人心,叫人不忍。幾名村婦守在門口,不時朝裏觀望,隔不久便送出一盆血水倒掉。
一花發灰衫老者在屋外快速踱步,不住搖頭歎息。而其他人或坐於簷下,或倚牆而立,也都表情沉重,不苟言笑。就連孩子們也安靜的呆在大人身邊,不敢嬉鬧。
原來,楚家村獵戶楚奎之妻楚張氏今日臨盆,這是楚家村本月的第三胎,前兩胎都是男丁,有一胎還是雙胞胎,可謂喜事連連。村民聞訊趕來楚奎家,原本歡天喜地的迎接又一個小生命的降臨,卻不料楚奎娘子竟然難產!
楚奎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壯勇,楚張氏乃鄰村一支花。二人郎才女貌,喜結連理,本是天作之合,不料楚張氏第一胎卻離奇滑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第二胎,大家都盼她能順利生個兒子,不料竟發生這樣的事!
“都兩個時辰了,楚奎娘子怎麼還生不出來?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
門邊一村婦憂心忡忡的道。
“呸呸呸,別胡說八道!楚奎夫妻倆心眼好,老天會保佑他們母子平安的!”
“希望如此吧!”
二人說話很輕,生怕驚擾了屋裏的人。旁邊有一高瘦漢子聽到了二人的對話,陰鶩的眼神一閃,捶胸頓足,故作痛苦的道:“唉,我早就勸楚奎,張家婆婆年紀大了,連走路都成問題,不能讓她來接生,可楚奎就是不聽,說什麼‘經張婆手接生的孩子成百上千,從來沒出過差錯,肯定萬無一失’,現在怎麼樣……”
“老三住嘴,這是你一個長輩說的話嗎?”
老者頗具威嚴的一聲斷喝,把高瘦漢子後麵的話生生逼了回去,眾人冷眼旁觀,無人插嘴。感覺到大家異樣的眼光,高瘦漢子臉色漸漸漲紅,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突然,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傳來,眾人神情一喜,但接著卻又聽到一個男人悲愴的虎吼!
“娘子!”
那男人的聲音悲痛欲絕,眾人心裏咯噔一下,均感不妙。果然,屋裏一下子亂哄哄的鬧開了,有的大叫“把孩子抱開”,也有人高喊“快找大夫”,另一個聲音又在叫“張婆!張婆!不好,張婆也昏過去了”!
外麵的人全都站了起來,屏氣凝神等待結果。屋內衝出一女,與守在門口的村婦撞成一團。
“上哪裏去?”
“怎麼回事?”
“是男孩兒還是女孩?”
眾人七嘴八舌的發問,那女子一時懵了,手足無措,話都說不出來!
“都給我住口!讓大根娘子慢慢說!”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大根娘子喘了口氣,語速極快的道:“族長,楚奎娘子出血太多,恐怕不行了。那個,張家婆婆也昏倒了,趕快叫大夫。”
“我去!”有人自告奮勇,一躍兩丈狂奔去請大夫。眾都叫“快去快回”,心裏其實清楚,楚奎娘子多半是等不到大夫來了。楚家村沒有大夫,要去鎮上才能請到,一去一回,至少一個時辰!孕婦因難產而死,這種事在楚家村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