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章成見到他那位傳說中的好侄子夏陽，是在一個驕陽似火的午後。當時他身上遭人捅了七刀，渾身是血地被抬下救護車。送他到醫院的那個高一學生早就被這場麵嚇傻了，扶著擔架一邊跑一邊哆嗦。
“他不會死吧？啊，醫生，他不會死吧？真……真的不關我的事……是後麵那幾個搶錢捅他……我沒叫他幫我，我讓他們搶……他自己衝上來跟他們打……打……那些人就用刀子……”
高一那小子語無倫次，他看見韋章成的腸子都掉了出來，顫抖著哭喊了一路，上下兩排牙咯咯直響，讓韋章成煩不甚煩，直想衝那小子吼一句，老子要是死，也是被你給煩死的。當然，他那時候已經無力說話了，意識愈發模糊。
恍惚之間，他聽見有人說，他情況很危險，要立刻手術還是怎樣，可人家屬沒在，沒人簽字，要是搶救不過來死了，怕家屬要賴著醫院。
聽到這話的時候，韋章成笑了。他估摸著，這回自己真得死在這。不過就算他死在這，爹媽、同學、老師大概都不會驚訝。他是出了名的壞學生，從初中到高中，課沒好好上過幾天，架是沒少打。不論單挑、群挖，哪裏有是非哪就有他。爹媽後悔生這孽畜，老師無數次苦口婆心勸他退學，還有那些跟他結怨的家夥，聽到他翹腳，還不得笑死？至於他那些兄弟，大約會傷心上一陣子吧。可這又有什麼呢？人都是要死的，過了那幾天，照樣喝酒吃肉，繼續混日子。逢年過節，那群混蛋能記著給他燒點紙那也就不錯了。
想想他這18年人生，過得還真是渾渾噩噩，自然，也就沒多少好留戀的。
“韋章成？”
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韋章成詫異地睜了睜眼。正巧對上一雙眼睛，它夾在藍色的口罩和帽子之間，目光清冷，隱隱透著些詫異。那顯然是一位大夫的眼睛。他手裏拿著一張小卡片，正是韋章成的身份證。
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短短一瞬間而已，神誌不清的韋章成竟從那位大夫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情緒——幸災樂禍。好象在嘲笑，你，也有今天。
接著，他聽到了一個沉穩冷靜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拿來，我簽。”
“師兄，你簽？但這不符合規定，再說他這個情況，萬一……”
“沒關係，這個人是我堂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