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秋棠讓嬤嬤在穿廊下放下香案,自己和碧桃擺上香爐、點心、瓜果。婉如換了一身素淡衣服,洗過手。拈了一柱香望空三拜,再插在那香爐內,默禱了一會,看那香慢慢燃過了一半。便一麵走到內房裏,一麵向秋棠道“看那香燒盡了就把香案收了罷,點心和瓜果撤下來就都賞了院子裏伺候的嬤嬤。”
秋棠答應著,叫小丫頭碧桃在穿廊下看著香,自己卻跟著婉如走到房裏來。倒了碗茶遞給她,又拿起剪子剪了剪燭花,才說“今天雖是老爺的忌日。可前些天我哥哥抽空去郊外雇人給老爺墳上新培些土,又看了沒有什麼積水。今天格格又給上了柱香,供上了老爺生前愛吃的東西,也是格格的孝心了。”
婉如看著隻比自己大兩歲的秋棠一付故做老成的樣子,禁不住笑道“我都知道,阿瑪已是沒了十年了,我早已放寬心了。”
秋棠道:“那格格怎麼還是一付愁眉淚眼的樣子,這兩年雖是艱苦些,好在去年咱們已經去過選秀,也記了名,再過幾年出閣了就不用在這裏看別人的臉色了。”
婉如被她說得怪不好意思的,道“你這丫頭瞎說些什麼呢,好端端地怎麼就說到那兒去了。”
秋棠道:“可不是我瞎說啊。這兩天福晉突然對咱們熱心起來,無故的送了些東西,又問要不要添置服侍的人手。”向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湊到婉如耳邊“說不定呀,是得了風聲了,上頭給格格指了門好親。”
婉如恨得用手上的書打了她一下,道“我不跟你說了。現在也晚了,我不看書了,睡吧。”
秋棠看到婉如臉都羞紅了,用手指刮刮臉,笑吟吟地伺候她睡下,自己到屋外忙著收家夥去了。
婉如躺在床上,隻是睡不著,一會把被蓋上,一會覺得熱了又掀開,心裏也煩燥。秋棠雖是真心向著自己,也是個能幫著拿主意的。但自己的心事,也不敢跟她全說了。唉,難道能照實說,自己是穿越來的。
自己在這個世界也過了兩年了吧,記得穿越前正在故宮內遊覽一個什麼宮殿,偏偏宮門外擺著禁止參觀的牌子,門上一圈粗鐵鏈牢牢鎖住。是自己一時好奇心重,偏扒在門上往裏瞄。就這麼……這都叫什麼事嘛。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來到這個身體了。好在那時候正趕上府裏大辦喪事,自己迷迷糊糊人也不識禮也不懂的樣子,被所有人都認為是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外祖父所致。
過後旁敲側擊費了老大勁才弄明白這個身體的身份是安親王的外孫女,郭絡羅婉如。一開始還高興了半天,覺得命運對自己不薄,穿越了也是個榮華富貴的格格。後來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所謂的格格,雖然媽媽是個受封的郡主,但是在這個婉如三歲的時候就病逝了。爸爸就更別提了,唯一的名號是因為討了個郡主做老婆才封的和碩額附,官沒做過什麼,倒是犯了樁罪被判絞監候,按現代的說法就是死刑緩期執行。沒等到執行就病死了,省了當眾出醜。所以這什麼郭絡羅格格就是個孤兒,還是個沒財產沒勢力的。好在還有個做王爺的外祖父,把這孤兒接到王府裏住。但就在自己穿越過來的那時候,他也病死了。隻剩下一堆跟自己母親同父異母的舅舅,舅媽,小姨,再就是一大堆子認也認不過來的表兄表姐表弟,親生的外祖母還隻是個側福晉。還有比這更難玩的養成類遊戲嗎。
自從自己穿越過來以後,待遇一天不如一天,吃穿用度都是扣著給的。除了據說是從小就伺候自己的秋棠、碧桃兩個丫環,其餘下人都不大聽使喚。秋棠經常憤憤地叨叨說以前老王爺在的時候怎樣怎樣。其實現狀也很容易理解,現在府裏的女主人是襲了爵的二舅的正房福晉,跟這個婉如一無血緣二無感情,能給口飯吃養著就不錯了。
本來自己在現代也是個宅女,也沒什麼太高的物質要求。回到古代還多了幾個人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倒也能安然接受。可問題是,穿越前自己對曆史頗感興趣,所以沒幾天就醒悟過來,所謂的安王府的郭絡羅格格以後會成為八福晉。九龍奪嫡的失敗者的老婆,OMG,當時婉如隻差沒暈過去。作為現代女性當然不能坐以待斃,但是當她在心裏劃拉了NNNN天之後,得出的結論居然是:沒有辦法。從安王府跑路吧,別說這裏丫環媳婦嬤嬤管家長隨小廝幾百人,夜裏也有打更的守夜的看門的,自己除非是會隱身遁地才可能出去。就算自己能出去,以什麼謀生呢,這身體才九歲,手無縛雞之力。自己在現代也是個城裏人,不識稼穡,連生意也不會做,本職工作是合同起草合作談判,耍耍嘴皮子的幹活。虧得是有個王府呆著,一出去非餓死不可。想個辦法不嫁給八阿哥吧,這朝代女性地位低下,身為女子總要嫁人,那還不如遵照命運,豈碼嫁得地位是除了皇帝以外最高的。至於九龍奪嫡失敗,那是康熙六十一年以後才發生的不良後果,離現在還有三十年,自己已然占了知道曆史的優勢,再加上八爺黨還能鬥不過那個雍正。慢慢來吧。
這兩天舅母的意思她也看出來了,想是指婚的旨意要下來了罷。自己以後的命運會如何呢……婉如歎了一口氣,漸漸的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