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他又被叫去劈柴打水。
“我說你快點啊!磨磨蹭蹭的,還以為你是皇子麼?”說著,老太監隨手拿起旁邊的木條抽了一下他的背脊。
四周是一片烏黑……身後的宮殿裏透出了一點黃光,那也隻是一點而已,因為緊閉的門已經隔開了兩個世界。雪花一點點從天而落……好像棉絮一樣,紛紛揚揚,輕輕飄落在他的肩上……他想起娘生前叫他的那首詩“今宵化作雪紛紛,誰記曾經寂寞雲
”……一個抽打猛地落下,他疼得抽一下。
“快點,我可沒功夫服陪你在這磨,凍死人了,小兔崽子快點啊!”早就習慣的責罵聲,他也早就習慣了用沉默麵對。
瘦弱身軀若寒風一吹就散。不行了……他的腦袋清醒地告訴自己,再這樣下去,自己絕對吃不消。他還要為娘報仇,還要殺了他和他……放下手中的斧子,他裝昏了過去……
“喂!你這小子,想裝昏麼……看我不揍扁你!”暴戾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他等好了挨打的準備。等了半天卻毫無動靜,張開眼,隻見那凶神惡煞的太監已經死了。而四周沒有任何一人。
他向來不是喜歡咋呼的孩子,就算隻有十三歲,他也總是那麼沉默。麵對這一番光景,他麵無表情。默默爬起,他漆黑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感情。
“啊呀,你這小鬼,不錯嘛,處事這麼冷靜。”一個聲音響起。清冷的,玩味的。他抬頭,望向那聲音的來源——樹上。
像貓一樣跳下,那人慢慢走到他身邊。雖然因為是黑天看不見什麼東西,但他憑著一點暗黃的光,還是感覺到了他姣好的臉的輪廓。
他懶得理他,徑直轉身離開,想盡快回到屋裏去。
“嗬,李默麼,那個自殺的皇妃的兒子。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還真可憐啊~”那聲音又響起。
“我不是李默。”他終於開口說話,走了。
留下一臉意味深長的秦淮望著那纖瘦的身影。
好像就在昨天,娘還在他身旁撫摸著他的頭,笑著和他談著花園裏的哪種花又開了,那種又落了。而今就隻剩他一人。
那個晚上,她化了那樣濃豔的妝。眼裏說不盡的妖嬈,光腳站在雪地裏,地上的血跡就像梅花朵朵綻開……蔓延在他的眼裏……死亡的氣息……
在他了解了事情的過程後,他就發誓,從此不再叫李默這個名字。
而此刻,他隻想在被窩裏好好睡一覺。什麼劈柴什麼的,明天再說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有人揪著他的耳朵,硬生生把他揪醒了。
“我說,這是怎麼回事?!柴院那怎麼死了個人?!他不是看管你的老太監麼?你殺了他?”那太監揪著他耳朵尖叫道,“不不不不,你這小毛孩怎麼可能!……”
這時,一個丫鬟來了,她不耐煩的對太監說道:“好了沒,快叫這小孩去幫蘇大人折幾支臘梅來~”
太監立馬換上了諂媚的笑容:“這就來了,雲雀姐姐別著急啊!"說罷,一扭李默,沒好氣的說:“罷了,你快去罷,那老太監死了就死了。你去給蘇大人采幾支臘梅來。天曉得這蘇大人要賞什麼臘梅!!
“哦。”他懶洋洋地應一聲,穿衣,下床。
雪似楊花飛不定,他抖抖,卻仍然奮力地去夠那稍高些的臘梅。
——那是我和他的初次相遇。
蘇衾走在走廊上。
寒風吹來……掀起他烏黑的長發,那精致的下巴,白皙的肌膚,若女子一樣的含水雙眸,似喜非喜,含情幾許。十指纖長如玉,即使青衣素顏,妖嬈之氣未也仍未減少。
他望著那個摘花的纖瘦身影。
回過頭來的李默與他眸子相對。
李默的眼睛向來因為懶得睜開而眼皮微微下垂,睫毛輕掩。尖尖的下巴則可看出他美麗的容貌和好幾天的餓肚子。紅顏的雙唇……有親吻的欲望……蘇衾輕笑:“小孩,多大了?”
李默修飾了顫抖的聲線,回答那嬌笑的可人兒:“十三。”
還是那樣懶懶的聲音。但熟悉他的人一定能聽出異樣來。因為……他正麵對著殺母的仇人之一——蘇衾。
那人的聲音……他一輩子忘不了。
寒風吹起,臘梅的香氣更顯冽。而那人的身影就在我視線可觸及處淡然挺立,青青衣衫。你的容貌是這寒冬的淡淡臘梅,無論相貌香氣,都那麼深那麼深地緩慢淡入我的心裏。以至如今,我還常常想起你那時的模樣————————————————————————————————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