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下來的人,我要叫一聲“二姨娘”,沒錯,她正是徐世行的妾室,徐顥之和徐素韻的生母,李嫵玉。
這位二姨娘常居佛堂,極少露麵,我也隻是在徐府見過一兩麵。第一次與她見麵時,她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她盯著我的臉許久,然後一副明白了什麼的樣子,目光更加蒼涼如水,有了皺紋的臉龐越顯蒼老。後來見到,她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嘴裏念著佛經,與我擦肩而過。
二姨娘李嫵玉出現在此,大概是來探望徐如漪。如此也好,看她的行走的路線,很快就能找到徐如漪。
我蹲在樹枝上望著,二姨娘先去正殿上了香,然後被人領著去了一間房內。我想,那大概就是徐如漪的房間。
夜色慢慢降臨,點點燭火在山上亮了起來,二姨娘卻還沒有出來,樹枝間蚊蟲嗡嗡叫,我的手上和臉上已經有了好幾個包。
我從樹上跳下來,進入了攏寒寺,避開幾個姑子,貓著腰走到了那間禪房外,耳朵貼著窗戶。
一個女聲,應該是二姨娘,“......徐家已經如你所願敗落,不對你有什麼威脅,你為什麼還要......”她說話的聲音本就小,加上隔著窗戶,我聽得斷斷續續地,不太真切,隻能聽個大概。
我豎起耳朵,靠近再靠近,終於聽得更清晰一點。
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聲音無比耳熟,我一時反應不過來,隻聽見他低沉的有點歲月積澱的聲音,“嫵玉,不是不願放過徐家,而是徐家人太過貪婪......排擠太子,結黨營私......”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這是有人在算計徐家,二姨娘竟然勾結外人算計徐家。
二姨娘又和他爭論了幾句,忽然屋裏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才又聽到說話聲。
二姨娘先開口,這句話聽得真切,“那個丫頭是你和她的女兒?”
男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簡潔明了得帶點不甘心,“不是。”
二姨娘忽然笑了,笑聲有點嘲諷,“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個人......墨台耿如果知道他/她的女兒得你如此愛護,在九泉之下必定欣喜若狂。”
又是聽得斷斷續續,我根本聽不完整。
墨台耿?這人是誰?聽著像男人的名字,聽著他們的談話內容,可以推測,二姨娘對這個說話的男人愛而不得,而這個男人喜歡另一個人,也是癡心枉付,而很有可能,他喜歡的是一個叫墨台耿的,十有八九是男人的人。天,這個斷袖橫行的世界在不斷摧毀我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
屋裏忽然傳來拂袖聲,一個茶盞落地,碎裂聲響起,估計那個男人聽了這話,為自己的取向被揭露而惱羞成怒,發飆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幽深,有點發寒,“隻要是他/她的女兒,無論是和誰生的,朕都會視如己出。”
朕?!我終於知道這個熟悉的聲音為什麼如此熟悉,那竟然是宇文元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要老牛吃嫩草,把對那人的情意轉移到那個丫頭身上。”二姨娘淡淡嘲諷道。
“朕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不過這個丫頭倒真是不讓人省心。”
談話依然在繼續,而此時我的腦子裏蹦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宇文元竟然喜歡男人!
可憐了皇宮裏的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該多麼寂寞空虛冷啊。原來宜嬪和太子私.通還有這個深層次的原因,我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皇室秘辛。
對了,宇文郗不是不近女色,連宮女都不想看見嗎,說不定,他是因為遺傳了他皇帝老爹奇怪的基因,成了一個不被世人理解的龍陽君!“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話說得還是有點道理的。
多年以後的某個午後,我和某人坐在微風輕拂的小亭內,談起這件事,我說出此時的心理活動,結果換來某人無奈的淡淡一笑,外加額頭上一個爆栗,“你的腦袋瓜子到底裝了些什麼。”
“裝的都是你。”我雙手托腮,雙目含情地望著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