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念走了,一聲不響的走了,我是在肖念失蹤一周後才得知得消息,那天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邊接聽曉楠的電話,邊匆忙往回趕,我一句也沒聽清曉楠嘰嘰喳喳都說了些什麼,隻聽清楚了一句,肖念不知去了哪裏?我一直都沒聯係到。
手臂無聲地垂落下來,手指下意識的按下掛機鍵,胡亂摸索著將手機揣進兜裏繼續往家趕。那條筆直平坦的油駁馬路是我每次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車來車往,人潮湧動,司機狂躁地按喇叭聲穿透耳膜震地耳朵嗡嗡鳴響,很多人低頭匆忙和我擦肩而過,太急切我來不及看清他們的麵孔,偶爾不經意間和某個陌生的臉孔相對,也隻適合用愁雲慘淡來形容
我沒有眼淚,也不是很悲傷,隻是腳下的步子忽然變地輕飄飄地每一步像是踩在雲端上。我堅信,他會回來的,他隻是暫時的累了,想找個不被任何人打擾的地方躲起來獨自療傷,恢複了,就會重新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中。他答應過我無論何時他都會站在我身後隨叫隨到的地方,會在任何我需要他的時候及時出現。“肖念,你很快就會回來的,對不對?”我在心裏默念著。
剛到家曉楠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她問:“你沒事吧,也許不應該告訴你,我知道你很忙,夠累的了。”我釋然的笑了笑,試圖以此讓她放寬心,想讓她知道:“我沒事,很好。”我說:“你不告訴我,我才會責怪你。”我握著聽簡坐回沙發上對曉楠繼續語無倫次的絮叨:“我相信肖念他很快會回來的,會同往常一樣,笑若桃花,如沐春風站在我麵前的,取笑我的不拘小節,責怪我的冷漠無常。因為我們自小視對方如互相取暖,彼此慰藉,相依為命的親人,是被命運連在一起的,是不可分割的。”
曉楠半響不語,我忽然發現一個致命的錯誤,我隻是在說我和肖念,忽略了還有,另一個人的存在,我慌亂的解釋,“我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想多了,我們三個一直是一起的。”“沒什麼,我睡了。”她迅速地掛了電話,我聽出了她的不高興,她的怨怒,此刻心身怠倦的我也無暇去顧忌。
八歲肖念走進我動蕩不安地生命中,事隔許多年我依然記得當初那個站在樹蔭下臉頰通紅,眼神悲戚的小男孩,帶著陌生畏懼的神色隔著兩米的距離打量同樣征愣的我。我記不清自己是以何等表情來迎接初次謀麵的肖念,猶記得當時盤旋在我們頭頂的烏鴉久久不肯散去。
院長說;他是肖念,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處。
他的眼神怯怯的,聲音弱弱的,像個受驚的小鹿。我跑過去拉起他的手,他漠然的看了看院長,又看了我一眼,輕輕縮回手,轉身走了。那時的肖念帶著防備,漠然,冷漠,不可琢磨,脾氣古怪的多重性格闖入我的世界。
院長說肖念以後就是你的哥哥了,可是我從未叫過他哥哥,我叫他肖念。肖念是這裏最大的孩子,他十歲,我八歲,那年我們擁有了一個共同的家。《團圓》
我是孤兒,肖念也是,我們都是沒人要的孩子。記事起我最親愛的人是院長,後來多了肖念,後來的後來我們共同認識了曉楠。記得是10歲的時候,我們遇上的曉楠,一個和我一般安靜恬淡憂傷的女孩,她愛笑,不動聲色的那種笑,嘴角的股線上揚地恰到好處。她有天生波浪試的棕色卷發,她美的像個塑膠洋娃娃,她喜歡穿暖黃色的衣服,她的衣櫥裏都是暖黃的衣服,她從不穿其他任何顏色的衣服。她說:“暖黃色會讓她感覺世界都是溫暖的,她怕冷。”我和曉楠總有說不完的話,卻從未觸及我們彼此心裏那道脆弱的防線,我一直無法形容我們之間尷尬而的微妙關係,比起我和肖念的親密無間,我和曉楠彼此更顯得客套而防範。
肖念習慣拉著我的手一起奔跑,從西南街到東南街餘留著我們一路奔跑過的痕跡,風在耳旁呼嘯,心中是無限的張揚與膨脹,仿佛積蓄了滿滿的能量等待一個恰到的出口釋放。
我和肖念玩耍的時候曉楠退居一旁,像是個坐在台下無關緊要的一名普通觀眾,觀看台上無她無關的悲喜劇情。
《團圓》的經濟並不寬裕,大概所有的孤兒院都是這樣的吧,如果沒有人捐款,我們的生活便在相當困境中維持,這個名為《團圓》的孤兒院容納了我們這些無所歸從的孩子,《團圓》我們團聚在這一方看起來並不寬敞的院落,也散落在這方土地之間。
很多年後,當我初次聽到那首歌:我們是一家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眼淚瞬間滑落,我開始還念那些舊舊的時光,想念舊唱片機裏鄧麗君歌聲。
甜蜜蜜 你笑的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
在哪裏 在哪裏見過你
想念那時候的我、曉楠和肖念、那時候的我們。還有頭頂不是很藍的天空,院長慈祥和藹的笑容。無數畫麵串聯在一起似一張張唯美的畫卷,光鮮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