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七月,日朗無風。正午的太陽毫不吝嗇的揮灑著溫度,曬得地麵都有些微微發燙。人們大都一邊咒罵著見鬼的天氣一邊避著灼人的太陽,可偏偏在這樣的天氣裏還有人頗有興致的頂著太陽耍劍。
醉柳山莊。
一柄三尺青鋒,飛舞著斬斷了碧柳絲千萬,攪了漫天翠綠。黑衣隨著劍舞飛揚,衣袂翻飛間,一雙清澈的眼眸若隱若現,眼底的一縷憤恨盡數揮泄到了青鋒之上,劍勢愈發淩厲。
收勢。黑衣頓住,翠綠盡數落地,在地上鋪了一層。修長瑩潤的手指輕點劍尖,寒光寒冽的劍發出一聲嗡鳴,繞梁不絕,回響在湖邊的甬路之上。
舞劍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這少年麵容清秀,身形削瘦,眉角飛揚間隱現幾分張狂,幾分桀驁。
少年眸中的恨意隱去,眉頭微蹙,暗歎劍雖不錯,卻終是比不上殘雪。
抬眼望了望明媚得過了頭太陽,黑衣少年掐住劍尖止下嗡鳴,兩指並攏一抹劍身,倏地橫劍腳尖一點地,飛身掠到了略遠處的柳樹之上,將劍抵上了樹上另一黑衣人的頸上,心不在焉的黑衣人這才猛地回了神。少年棄了劍,唇角微揚,“莫遙,想什麼呢?”
莫遙翻身下樹,單膝跪地對斜倚在枝杈之間的少年道,“屬下失職,主上恕罪。”
少年並不計較,話音一轉道,“皇上那邊的動靜如何?”
莫遙沉默片刻,而後緩緩道,“回主上,夜影半個時辰前回報,他們已經到了碧柳鎮。”
少年扯了枝柳條遮在眼上,淡淡的道,“走得真慢。”
莫遙抬頭,隱隱有些不解,“您為什麼……”
少年廣袖一拂打斷了莫遙,“莫遙,斷魂穀規矩並不多,你這都記不住嗎?”
莫遙垂首,“不該知的不須問,屬下知錯。”
“好了,你不必擔心我,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不會任人欺負的。”黑衣少年輕笑,語氣陡轉淩厲,“莫遙!”
“屬下在!”
“我離去這些時日,斷魂穀一切事務由你全權負責,出了差錯……”少年睜眼,眸色深沉,“我唯你是問!”
莫遙利落的一低首,語氣鏗鏘,“莫遙謹遵主令,定不負主上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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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向西偏了幾分,依舊曬得人喘不過氣。
倏然,樹上小憩的少年左耳幾不可查的動了動,眼眸微眯,低聲喃喃道,“來了麼?”
“莫遙,開門迎客。”少年翻了個身,修長的手指撚了一片柳葉,笑得滿麵春風,那個“迎”字咬的甚重。
“是!”莫遙心領神會,轉身離去。
少年望著莫遙堅毅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角。
兜兜轉轉兩年了,終於要回去了麼?
今天的太陽,異樣的刺眼,與娘離去的那一天一樣刺眼……
有些事,一旦發生便無可挽回,當然,如果人能死而複生的話,他很樂意另當別論。有些人,也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
少年輕閉雙眼,渾然不覺指間的柳葉已經被攥成了一團綠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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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