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寧的三月也變得乍寒乍熱的,前兩天氣溫一下子上升到31℃,一個晚上寒風吹來,昨天氣溫就降到了11℃。南寧的天氣就是這樣怪,有時一個月內可以過春夏秋冬四季,有時一個星期裏也可以過春夏秋冬四季。星期天熱得您隻能穿短袖,一夜春風起,星期一就要穿長袖了;星期二下了一點雨,星期三不少人又從箱子裏拿出了冬衣穿上了身。天氣雖然有點冷,但是今天晚上我坐在相思湖畔科技樓五樓的辦公室裏,萬籟俱寂,審改完《中國民族團結考察報告》的最後一頁稿子,心情卻是十分愉悅。有關《中國民族團結研究報告》課題立項的種種往事一一浮現在眼前,心中不勝感慨。
一
我從事民族研究,若從1978年5月在環境極艱難的浙江武義縣茭道公社衛生所撰寫《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民族觀》此文未發表。一文算起,已25年了;若從1961年在武漢中央民族學院分院(現為中南民族大學)曆史係求學時,在中國著名的人類學民族學家岑家梧先生的指導下,與學兄彭英明一起撰寫《試論從部落到民族發展的曆史過程》,參與當時在全國學術界關於民族概念的熱門討論時算起,已42年了。
在這四十餘年中,無論是1964年8月~1965年7月在大四時到廣西三江侗族自治縣程陽四清工作隊搞“社教”,還是1965年8月到1985年3月在浙江武義縣一中、三中教中學,或是1985年4月到現在在廣西民族學院先到民族研究所,後到學報編輯部搞教學、科研和編輯工作,我利用各種機會,到過侗寨,住過瑤山,去過壯村,上過苗寨,進過漢家;訪過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回族、佘族、京族;考察過傣族、納西族、彝族、黎族,一直沒有離開過民族研究。四十多年民族研究的經曆,使我對民族研究工作產生了深厚的感情,民族研究工作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為此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1998年,人類逐漸進入世紀之交。5月,我接到國際人類學民族學聯合會的邀請,正在辦理去美國威廉斯堡參加第14屆人類學民族學世界大會之時,中央統戰部在全國組織調研,對世紀之交統戰工作的方方麵麵進行總結和探討,以期在新世紀開創統戰工作的新局麵。
在這個背景下,廣西區黨委統戰部以極大的熱忱組織部分學者參與這次全國大規模的調研活動,我就是他們選中的一位。但是任務十分緊迫。我接到通知已是6月了,而我7月20日到8月上旬要到美國參加人類學民族學世界大會,8月中旬才能回國,而論文要求在9月上旬交稿,10月初上報中央統戰部。於是我猶豫了,我怕時間來不及,隻有1個多月的時間,要完成一次高質量的調研,寫出高水平的論文談何容易?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謝絕了。沒想到,廣西區黨委統戰部的有關領導決心十分大,一定要我承擔重點課題《世紀之交中國民族政策調整的思考》的調研任務。
盛情難卻之下,我想:也好!我從事民族研究已近40年,從事民族理論和民族政策的教學和科研也有十幾年了,何不乘此機會作一個總結?事情總是逼出來的。時間雖然很緊,但是如果調動我近40年對民族問題的觀察,尤其是這十幾年來的學術積累,搏一下還是有潛力的。於是我接受了課題任務。
1998年8月中旬,我從美國參加了人類學民族學世界大會回來後,一頭紮進了書房,埋進了資料堆,以高強度的工作量,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寫出了十餘萬字的《世紀之交中國民族政策調整的思考》(以下簡稱《思考》)。初稿完成後我莫名其妙地生病了,像似感冒的症狀躺了一個星期。直到1999年寒假在賀州進行田野調查時再一次發病,經檢查才明白,我已患上了高血壓病。所以,後來在廣西區黨委統戰部的一次座談會上我說:《思考》是我用生命寫出來的。
那一年中秋節前夕,廣西區黨委統戰部的有關領導和政研室的同誌和我一起帶著初稿到中央統戰部政研室征求意見。在北京,中央統戰部政研室的許多領導同誌都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有的同誌還認真仔細地審閱了我的初稿,普遍反映是有新意,有深度,有耳目一新之感。同時也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見,特別希望我把稿子壓縮到1~2萬字之間。在北京期間,我還拜訪了國家民委副主任圖道多吉,他對我的《思考》也給予了高度的評價,認為我寫出了他們想說而不知怎麼說的話。一時間在民委機關中流出了“徐傑舜萬言書”的說法。
回到南寧後,我遵照中央統戰部政研室所提的意見進行了修改,壓縮成了一個不到2萬字的稿子,於10月中旬由廣西區黨委統戰部正式上報給了中央統戰部。但是此後不久的一天,廣西區黨委統戰部的同誌叫我去,告訴我說:中央統戰部有一位老同誌看了我的稿子,寫了一封長信,認為我的許多提法不妥,如東西部的差距不能提,“調整”兩字也不準確等等。叫我立馬修改後再報。這些意見,叫我十分摸不到頭腦。東西部差距的問題早已不是什麼新的提法,不僅是事實,而且也早為社會所認同,為什麼我的論文中不能提呢?中國的民族政策實行50多年了,社會發展了,時代進步了,難道不應該與時俱進,對已滯後的一些政策作必要的調整難道不應該嗎?而學習美國開發西部的經驗開發中國的西部則更是不能提,因為中國與外國不同(有意思的是2000年中央即決策進行西部大開發)。但是迫於評獎的壓力,我在廣西區黨委統戰部一位領導同誌的指導下又作了修改。稿子是改了,但我心中是不快的。你們是叫我寫調研報告,又不叫我起草中央文件,為什麼不能聽一聽民間真實的反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