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伏羲觀河圖奧妙,創為‘八卦’,用以銓敘人文。氣象已與禽獸之類迥異。禽獸之技皆以父子相傳,不能越代,是以其道生而複息,息而複生,終不能有所傳承,更不能有所增益。西哲所謂,站在巨人肩上。實在是人與禽獸相別之根本。是以伏羲氏以前,人族混跡禽獸之間,籍籍無微名。自伏羲八卦一出,聖人疊出,終以治強。人族一無毛羽,二無皮革,卻能與彼輩爭強,並終勝而製之,豈非傳承之功耶?
是以,伏羲八卦一出,又有神農之結繩紀事,嚐百草,播五穀,著【神農本草】,使病有所醫,人族繁衍從此一盛。
至黃帝時,著作大備,製衣裳,造文字。車馬弓箭,無所不有。史載倉頡造字,‘窮天地之變,仰觀奎星圓曲之勢,俯察龜紋鳥羽山川指掌而創文字。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乃潛藏。’
天雨粟,鬼夜哭,龍潛藏。非虛語也。
大約文字一出,人族之代興已不可抵敵。故而,天雨粟並非天上落糧食,後人解為天下將餓,謂人族將棄耕作而務刀筆,舍本去末,故而將餓。此本是無稽之談,若說耕作為本,傳承不得為本耶?若無傳承,人已恐將不識椒麥,更別說耕具之進化,水利之興起,棄耕作而務刀筆,亦是杞人憂天而已。這天雨粟,其實便是說萬族貢奉,豈非天與之?鬼夜哭,自然是萬族知懼,知人族從此不可戰勝。龍潛藏,知我人族必將代替龍族,支配天地。
是以中夏文字,實與龍馬河圖,神龜洛書,鳳鳥丹詔並而稱四寶。
自倉頡造字,進而為甲骨文、鍾鼎文,又為大篆,大秦一統,作為小篆,隸書。至漢末,又有楷書。文字之道,與時俱進,和人體之生長沒什麼不同。譬如人之初生,三五歲,十餘歲,身體漸長,飯量漸增,毫不出奇。文字之事,亦在於足用而已。
是矣,八卦進而為結繩,結繩進而為文字,皆因製作漸增,不敷其用之故。商周之事,渺焉難知,文字大約為巫覡所掌,藏之秘府,所以刻於甲骨,鍾鼎已足。至周秦之世,天子道衰,王官之學散入民間,著之帛書,刻之竹簡,大篆而已。大秦一統,書同文,車同軌,六國文字大同小異,不得不統一之,是以有小篆,又為公文簡便起見,則有隸書。至於楷書,隻是形體有不同而已。
東漢許慎著【說文解字】,以明漢字體例,即‘六書’是也。所謂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前四種,為造字之法,轉注,假借為用字之法。
自【說文解字】一出,六書體例大明,漢字可稱完備,好比人之成年,身量已足,飯量已定。之後,行書、草書,不過是求便利或兼顧書法藝術罷了。
文字筆劃固然不是愈繁愈好,但也絕非愈簡愈好。因我中夏漢字並非符號文字,一筆一劃都有意義所在。文字之道,在於足應用。先人造字,實在並非造了幾個文字,更是指明了一種記敘萬事萬物的方法。根據六書的方法,不但千萬年前的事物,可以表達出來,千萬年後的新生事物,也可以表而出之。是以,許慎一將六書體例道明,中夏文字便成為一種完備的文字,數千年來,真草隸篆,蔚為大觀,稱為藝術,而無大增減。實在是文明之鑰,傳承之本。
千百年後有人徒羨泰西之製作,率而將一切歸罪於文字,此等不學無文之徒實在應該以金瓜擊頂。至於反問何不習大篆,何不寫甲骨文之流,亦等若說你是喝母乳長大的,既言母乳好喝,何不回去喝母乳。便是癡傻之人也該知此議之不可了。譬如人已長成,飯量已足,每頓吃兩碗飯兩個饅頭,今嫌你吃飯費時,必隻與一碗飯一個饃,人能不餓耶?但是親生爹娘便不會這麼幹。
是以,有以明六書之文字,方是活文字。任意斧削,魯莽滅裂,便是廢文字,符號而已。有人方從廢文字中尋找規律,並厚顏以誨人,真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此亦何異於換子而食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