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的眼睛真好看……裏麵有小痕的影子呢……”
……
“墨染,你有雙漂亮的眼睛……一雙……適合流淚的眼睛。”
……
“小染,你這雙眸子,真是美得讓人想毀了它……”
……
“哥……哥!你怎麼了……你的眼睛在流血啊!!哥……!”
……
“小染,你的眼睛,已經死了。”
……
“死亡的……一如石頭般的眼睛……麼?……那為什麼,我還能哭呢……”
……
“別哭。小染,你不知道,現在的你有多難堪。”
…………
“哥,你想親眼看見陽光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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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段黑暗的空白,橫亙了天長地久之後。
我緩緩睜開雙眼,眨了眨,又偏過頭去,任陽光直射進瞳孔,賜予沒有光明的溫存。
輕柔,又灼疼,感覺就像親吻後又狠狠甩你一耳光。
整個身子冰涼而粘膩,是汗與水雙重浸透的效果,難受至極。
一片黑暗中我聽見自己蒼白的回複。
“我比較想親眼看看你,小痕。”
瞬間的光影斑駁,黑暗撕裂。坐在長餐桌陽光裏的精致少年咧著嘴笑彎了一雙極柔和的眉眼,含著矛盾的稚氣與堅定,他直直看著陰影裏的我,定定地說,“哥,我會讓你看見的。”
我垂下視野擬真墨鏡後的雙眼,緩緩微笑。
再次抬眼,黑暗仍自荒蕪,一派安然。
吸吸鼻子,可以聞到空氣中清新的草木氣息,混雜著再大的夜雨也衝刷不去的腐靡味道。
窗外有鴿子咕咕的歡叫,夾雜著隱約的羽翼破空之聲。除此之外,倒是個難得安寧的時刻。
很奇異地,我同樣非常安寧。
就算自己的親弟弟,在昨天,徹底脫離了我的生活。
於是平靜地摸索到枕邊的墨鏡,戴上,啟動視野擬真功能,然後翻身坐起,赤足在床畔撥拉了兩下,套上手工粗糙的人字拖。
“腦波連接失敗,擬真視野無法啟用……”
“腦波連接失敗,擬真視野無法啟用……”
“腦波連接失敗,擬真視野無法啟用……”
結束以上提示的方法是我直接摘下墨鏡,鬆手,然後一腳踩了上去。
我叫墨染,男,22歲,22世紀末期比小白鼠還珍稀的窮人一名,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僅有一個小我六歲的弟弟。特別說明,我是永久性失明症候群。
永久性失明症,官方說法:高科技研究發展的代價。全世界受害者達數十萬,甚至造成小範圍的生化與基因危機。生還人數:零。
黑暗對於我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我照樣順利走進廚房電磁加熱了食物——昨天從華家大宅帶回的宵夜——然後輕鬆走回了靠窗的長餐桌前,伸手一抹,滿滿的水漬枯葉玻璃渣。我甚至知道還有幾片濕濡的羽毛。
枯葉街74147號,我與墨痕的家。光看名字就能肯定不是個好地方。
這一次我坐在陽光裏,默默地捧著瓷碗喝湯,鴿子的味道很甜美,就像墨痕美好的笑臉一般,怎樣都不會生厭。
於是我眯起眼,隻覺前所未有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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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染。”
夢裏的聲音,近在咫尺,韻律獨特,徹骨的冰冷中絲絲縷縷的曖昧,於是便奇異地有了一種寵溺的意味。
我含著最後一口濃湯足足品味了三秒鍾,然後我舉起碗狠狠砸了過去。
“叮……”金石交擊的一聲,華楓冷冷喚出第二聲“小染”,我亦在同時站起身,拚死般撲了上去。
華楓跌退一步,摟緊我的腰旋了半圈,直直向後倒去。沒有太大的聲響,畢竟是華大少親自挑選的床,又大又軟又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