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墨巒珠(1 / 2)

初夏時節,百草千木似乎都憋足了勁兒,等著一起赴百花盛宴。京城顏氏宅邸中,曲廊院落裏到處都有含苞待發的花骨朵兒,隱隱飄散著一縷淡淡清香,穿梭在這飛簷鬥拱之間。

日出清晨,顏墨巒由著魚貫而入的丫鬟婆子伺候著洗漱更衣,下麵穿了一條月白色軟緞馬麵裙子,裙子的正麵繡著一枝鮮活的蘭草紋,就像斜斜地插在了裙子上,身上穿了件淺黃色的暗紋交領夾襖,外麵披著遍地繡花蝶的廣袖藕色褙子,整個人顯得端凝溫婉,如空穀中的幽蘭一樣,猶帶著露珠透著一份大方。一頭烏黑的青絲從肩膀披拂在胸前,緩緩地坐在了酸枝木的妝台前,由著身後的丫鬟簪霞梳理著頭發。

妝鏡裏映著她那張帶著溫和笑意,水杏眸子的臉龐,雖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可是也算得上清麗端方了。

她是獨生女,在顏氏族中行八,都稱她為八小姐。父親是顏府二老爺顏承宗,現任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禦史,母親是二夫人蘇雲出身江南詩書世家,成親後多年未孕。因顏承宗是顏老太爺唯一嫡出的兒子,為了嫡脈不斷,將顏氏家傳之寶“墨巒珠”傳給了二老爺,讓二夫人放在枕畔,第二年果真生下一女,眾人都說是這寶貝托生的,老太爺便給起了名字叫墨巒。

“今日又不出門兒見客,怎麼又把這金翟簪拿出來了,沉甸甸的,壓的脖子酸。”墨巒瞧著簪霞把那赤金嵌著鴿血紅寶石的金羽翟簪拿了出來,剛要為她戴在梳好的流雲髻上,微微蹙了眉頭說。簪霞聽到小姐的吩咐,便將那金翟簪放回了紅錦盒子裏,接過墨巒遞過來的翠玉簪子插在發髻上比對著回道:“二夫人吩咐說,小姐可是大家出身,總是穿的那樣素淨不像個樣子,還沒有庶出的五小姐穿的鮮亮呢。”墨巒染著鳳仙花的粉嫩蔻丹,在盛著簪釵的妝奩裏,隨意地撥弄著,她並不是一個清高自詡,淡雅出塵的女孩兒,而是一個端莊大方的姑娘。

她隻是不喜歡太過濃豔的顏色,豆蔻年華的她,怎麼會不喜歡打扮自己。瞧著鏡子裏的自己,墨巒也覺得太過素淡了,便從紅木螺鈿的妝匣裏,拿出了一朵粉色碧璽石做的寶石珠花,顏色嬌嫩,透著晶瑩的光澤,在妝台上撒下了點點斑駁的光影,簪霞會意地接過來戴在了墨巒發髻的正中。如此妝扮一番,墨巒對著妝鏡瞧著,並無不妥之處,素淨大方,又合了禮數。

墨巒這才讓人將早飯傳了進來,漆盤內各色醬菜十二樣,冷葷八樣,還有油炸棗泥卷,紅棗糯米糕,細麵花卷兒,一碗熱氣騰騰的蛋花湯。少許用了些,便起身去了正院給老太太請安。

從西麵的月洞門過來,剛走到老太太屋子前麵的抱廈,便聽得屋內一陣女子的笑語,其中那尖銳如銀鈴的聲音,一聽就是大伯母白玲馨的聲音。白玲馨是顏府長房顏承寬的正室,她雖是長媳,可卻因為顏承寬是庶長子,從不得老太太的待見。這也不能怪老太太刻薄,隻因當年顏老太爺,剛剛娶了老太太,沒多久,顏老太爺身邊的大丫鬟便就有了身孕。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便生下了顏承寬,未有嫡子,便有了庶子,這可是打了嫡妻一個大大的嘴巴。嫡庶尊卑何等重要,這寵妾滅妻的話若是傳出去,不知要賠上多少人的體麵和名聲。顏老太爺當時也覺得理虧,不知哄了正妻多少好話,以至於後來,顏承寬的生母安姨娘到後來難產而死,顏老太爺也未見過她一麵兒。

這些事,也是白玲馨嫁給顏承寬之後才知道,因為大老爺顏承寬在族譜上是記在老太太的名下的,對外是說是嫡長子。可是這白玲馨知道後,也沒有灰心,仍舊是每日來老太太這裏,晨昏定省,哄老太太高興,日子一長,她在老太太跟前兒也就得了臉麵。縱然如此,老太太也沒有把中饋之權交給她,仍舊是讓二夫人蘇氏打理,究竟是親疏有別。

所以對於大夫人的笑語,墨巒一點也不陌生,她為了自己母親手裏的中饋之權,在老太太麵前表現的已經越來越好了,因為墨巒項圈兒上的寶貝,每次見到她眼睛裏都透著一絲不快。

緩步走到門前,門口的丫鬟瞧著是她來了,便行禮問好“八小姐好,老太太剛還在和夫人們念叨八小姐怎麼還不來呢。”墨巒唇畔淡淡一笑頷首受了禮,那小丫鬟剛要打起正紅色撒花簾子,她便聽見裏麵一聲陌生的女音,素手按住了要打簾子的丫鬟的手,停住了進門兒的腳步,低聲問門口打簾子的小丫鬟道:“裏麵可是有客人在?”那小丫鬟放下簾子說:“是忠勇伯夫人來看老太太了,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在陪著說話。”墨巒聽了這話,才微微頷首,讓她重新打起簾子進了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