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很快將女兒參軍的事情好了,決定第二日深夜啟程“崇越關”。

定下這時間,顧煢著實感覺奇怪,問了爹爹,隻說是接她那人為保安全,一切從簡,連時間也選在人都睡下的時刻。顧煢想到這京都麵上平靜實則暗流湧動,也是情有可原便不去在意。隻是想到無法在爹娘身邊盡孝內心就是深深愧疚。

第二日深夜,來接顧煢的人來了。這人顧煢雖不熟悉,但於天下百姓都算得上赫赫有名,正是前不久回京述職的劉長史,為驃騎大將軍幕僚之長。顧煢心裏一怔,本朝的驃騎大將軍可是百年也難出一個的軍事天才,殺伐果斷,手下沒有一次敗仗,皇上甚為器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這浩浩江山可都是他一肩扛著。這樣想著顧煢竟生起退縮之意。那般的人物,才算的是錚錚鐵骨的好漢,像我這樣官家出來的小姐,不知要差他多少倍。

顧煢心思彎彎繞繞轉了不知幾道,沒注意那劉長史已經上上下下打量過她好幾回了。一身簡單利落的裝束,行為舉止也不似普通官家小姐扭捏。小小年紀,光是那麼站著,便是一副風光霽月的好身姿。不過麼,見了這戰場上的廝殺,也不知會變成何樣。

這樣想著,便揮著羽扇走進顧煢,

“顧小姐,劉某這廂有禮了。”

顧煢抬頭可隻見到一身白袍子,再仰起頭才看清這位劉長史是何模樣。好一個美髯公啊,不自覺就想伸手去揪一把,好在最後時刻猛地清醒過來。小手堪堪收回,不好意思的紅了滿臉。

“劉叔叔好。”

劉長史一聽,哈哈的笑開了,正巧顧老爺也走了過來,正好聽到這一聲喊,也樂了。

“煢兒,這一聲叔叔可把劉緒給叫老啦。”

顧煢一呆,叫老了?可這胡子……

顧太尉拉起自家女兒的手道:

“爹跟劉緒可是忘年交,你叫他一聲哥哥也是不為過的。”頓了一頓,又不放心的說,“此去,你全聽他囑咐,萬事都要留神。”顧煢隻點頭答應了,怕一出聲哽咽了,讓爹爹心疼。轉了視線,隻愣愣看著劉緒的長須,眼裏又多了絲好奇。

劉緒看著眼前小女娃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一把美髯,淺笑著說:

“這長須作用不小,日後跟著我,你便知道了。至於這稱呼呢,隨你喜歡,叔叔便叔叔吧。”

說著,伸手便拍了拍顧煢的腦袋。心想,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劉緒見出京隊伍整列的差不多了,正要扶著顧煢上馬車,顧煢揮揮手,幹脆道:

“劉叔叔,我可騎馬。”

劉緒偏頭,見顧太尉點頭了,暗道才讓人又牽了匹不大不小的馬來,顧煢騎著正好。隨後,劉緒抱拳道了聲告辭,羽扇一揮,出發了。

等到隊伍行出好幾裏,顧煢才敢回頭望,馬蹄揚起的風沙堪堪遮住了視線,早望不見爹娘的身影了。現在開始這路,就得一個人闖下去了,外頭正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沒高牆深宅攔著我顧煢。一時間百感交集,眼睛裏隱隱有淚。劉緒見狀,羽扇遮了一半笑顏,突出那雙精明深邃的眼睛,轉頭對顧煢說:

“顧煢,你聽著,此去軍營,你便不是那顧家小姐了,我為你重新安排個身份。你且記得,你是我府裏女侍,一心參軍,我便帶了你出來磨練。顧煢這名兒怕是不能再用,你自己做主改了個吧。”

顧煢點頭應了,又覺得奇怪,便問:

“隱了身份便罷,怎的連名字也要改,軍營裏也沒人識得我啊。”

劉緒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說:

“凡事都有萬一,改了沒壞處,聽我的就是。”

顧煢暗道,這人連這個都防著,精明程度可見一斑。又仔細想了想,便答道:

“好吧,便叫劉長纓如何?長纓在手縛蒼龍。”此時顧煢笑容堪比風月,端的是一派風流瀟灑,就是劉緒也看愣住了。小娃兒還沒張開呢,就能有這般風情,偏還是要行軍打仗的,看來還是要遮一遮才好。心思一轉,又想到那威名遠播的大將軍,那副容貌……哈哈哈。

咳了兩聲,劉緒才穩了心情,嚴肅了麵容。叮囑了這個心有宏遠的女娃,

“好誌向,長纓,日後你可記住,你既從軍,日後便已軍紀為最高信仰!你的將來,可要你自己去打拚了。”長纓聽罷,鄭重點頭。

兩人遠去,自然是不知道,顧太尉與其夫人一直目送著他們,直至落日黃昏。

“夫君,送走煢兒真的好嗎?我真不舍得。”

“夫人,這樣對煢兒才是最安全。日後會發生什麼我真是不敢想。這京都,風雨欲來啊。”

三月後

京都顧府傳出消息,顧太尉獨女顧煢身染疾病,去了。

皇上下旨,感念顧太尉世代忠良,勞苦功高,特封顧煢“還君郡主”,風光大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