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又迎來了夏日,滿池荷花盛開,遠遠望去似一片霞光溢彩,可是卻無人觀賞。阿芙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來了,而公子也似接受了這個事實,望向阿芙時,眼中的傷痛讓阿芙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最後一天的前夜,公子抱著阿芙,說:“我自負一世,自詡才智過人,可是卻隻能看著你一天天虛弱下去,我什麼也做不了。阿芙,對不起。”
阿芙無力地靠在公子懷中,極力地擠出一個笑容,說:“公子,不怪你。是阿芙福薄,無緣與公子一生一世。能得到公子的愛,是阿芙此生最大的幸事,阿芙沒有遺憾,隻求公子日後忘記阿芙,好好地活下去。”
公子無言,隻能抱緊阿懷中的人,似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血肉中。
“阿芙……”
次日阿芙於蓮池小築醒來,公子卻不在身邊。公子呢?公子在哪裏?阿芙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日,她希望離開人世時能看到公子最後一眼。“公子,公子……”阿芙低聲呼喚著,可是卻看不到他。他這幾日來不是一直守在自己身邊麼?為什麼現在不見了?阿芙心中突然浮起強烈的恐懼,她覺得,她也許再也見不到公子了。不,不要!阿芙前所未有地想念著他,希望他能出現在自己麵前,哪怕隻看最後一眼。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公子還沒有出現。
阿芙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強烈,她掙紮著起身,盡管頭痛欲裂,但是她蹣跚著想要去找到公子。“他一定就在這附近的,他不會丟下我不管。”阿芙對自己說。阿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口中說道:“公子,阿芙就要死了,你在哪兒?你讓阿芙見到最後一眼,好不好?”
就要走出蓮池小築了,可是阿芙卻感到身體無法再向前一步,似乎有什麼將自己同外界隔絕了起來。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又是墨泠?難道公子出事了?這種恐懼來得比剛剛再也見不到他的恐懼要強烈得多。腦海中有浮現出墨泠冷冷的聲音:“記住,我得不到的,我會親手毀去。”不,墨泠,我已經答應你了,我喝下了□□,你為什麼還要加害公子!阿芙掙紮著想要出去,可是這道禁製卻無比牢固。阿芙拖著病體,對公子的擔憂和想念充盈著全身,她強行伸出手去與禁製抗衡,在接觸結界的一瞬間,胸中氣血翻湧,結界似要震開阿芙的手,但是阿芙用盡全身力氣掙紮著要打破它,終於,阿芙抑製不住胸中的氣血,無力委頓在地,劇烈地咳嗽著,鮮血從嘴角緩緩流出。而在阿芙的血接觸到結界時,禁製破除了。阿芙心中雖然疑惑,卻也想不了那麼多,拖著孱弱的身體,僅靠最後的意誌支撐著,去尋找公子。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之中有什麼將她引向湖心亭,這個自從那個黑暗的夜晚之後她再也沒有踏足過的地方。
生命流逝的速度越來越快,眼前一陣陣發黑,阿芙捂住胸口,在心中喊道:“不要,不要,天上的神明啊,求你們多給我一刻,讓我見他最後一眼。”短短的一段路,卻不知道用了多久。終於,湖心亭出現在阿芙已經開始模糊的視野中。公子背對著她,身邊還有一個人——墨泠。
阿芙驚得要叫出聲來,公子,不要信她。她是……她是……
她正要開口,公子的聲音卻傳入耳中,隻聽公子說道:“算著時辰,應該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吧?“
這聲音似要震碎阿芙殘餘的神識,為什麼?公子明知道她要死了,卻還和墨泠在一起?阿芙心中無比痛楚,想要呼喚公子,卻又聽到墨泠的聲音。墨泠不似以往的清冷,反而帶著深深的憐憫和無奈:“你何苦如此?以心頭血做引,舍棄二十年的壽元製出那瓶藥,隻為換取她三月自由。到如今,還不能見她最後一麵。”
無數疑問和驚詫洶湧而出,阿芙強忍住身體不適,繼續聽下去。
隻聽公子開口,聲音中包含著無限痛苦:“她若不在,有沒有那二十年又有什麼區別?讓我少二十年的思念,也無何不可。隻是,我真的很想再看一眼她,看看她的笑容。”
“若真是想見最後一麵,現在過去,還來得及。”
“不。”公子的聲音隱忍而堅定,“我不能打破這個夢。你說過,隻要在臨死之前看不見夢主,她便不會驚夢。隻有這樣,她才能以為她是真正存在過的。就算萬般不舍,我也不能這樣自私地去破了她的夢。”
阿芙的腦海中似有什麼被解禁,那日被墨泠用靈力探識過的神識洶湧而出,逐漸清晰,割裂著阿芙的記憶。阿芙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委頓倒地。
“阿芙!”公子和墨泠終於發現了她,公子神色驚惶地抱住她,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我明明布下了結界!”墨泠也露出震驚的神情,歎道:“怕是阿芙堅持與結界抗衡,她的血中有你的心頭血,破除了你的結界。”
公子抱緊已經虛弱的阿芙,歎道:“阿芙,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阿芙勉力扯出一個笑容,望著公子,說:“我都想起來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