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人群後麵，安靜嫻雅，美好如蓮花。
有人介紹她是HR部門派來跟進項目的主管，這是一個為期長達六個月的整體谘詢項目，根據我的經驗，凡是能得以跟進這般大型項目的員工，未來都將是企業重點培養的骨幹力量。
可見，她在公司是一名有潛力的員工，真不枉了那樣的深夜還在加班。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地去看她的腳，不知道那些舊傷痕是否早已無恙。
她也看到了我，眼神震驚，大概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景況下相見。
我還記得她對我說，“左凡，請你離我遠點。”
可見，人不能把話說得狠絕，命運兜兜轉轉，該遇到的總會遇到。
我擎了酒杯走到她麵前，“唐小姐，今後的工作，還請多多指教。”
她抿抿嘴唇，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左總，您客氣。”
我笑一下，饒有興趣看她鎮定地飲下杯中酒，動作優雅，姿態得體，那個為愛情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真是已經長大了，連酒桌上的周\旋都這麼遊刃有餘。
可是，我還是能察覺到她有那麼一點點不高興，我一直知道她是個倔強的姑娘，不開心的時候會抿抿嘴，想辯解的時候眼神會很倔強，與人保持距離的時候會先挺一挺腰身；她還喜歡口是心非，比如說，明明想哭，卻習慣用微笑來掩飾悲傷。
念及此，我真是驚愕，我對她，竟然這麼熟悉。
康德不愧是行業內翹楚，前來的員工個個年輕有為，比如那個市場總監夏候軒，大概不超過三十歲吧，斯文儒雅，乍一看滿是書生氣，可談起問題來，溫柔犀利，刁鑽得很。不過，還是年輕，不太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我幾次見他把眼神拉向遠處，看過去，卻正是唐莞的身影。看來，這位市場總監，也是唐莞的傾慕者之一了。
我突然想起那個叫高寒的男子，據說也是唐莞的同事，雖然唐莞不承認他是她的男友，可高寒看她的目光，跟眼前的夏候軒一模一樣。今晚沒看見高寒的身影，不知道那個高寒在公司裏是什麼樣的角色，能否是眼前夏候軒的對手呢？
正這樣想著，康德的營銷副總宋允哲走上前來，“因為營銷總監高寒正在假期中，所以沒有趕到會場。康德已經為你安排了專用辦公室，等高寒回來再與你引見。”
我想，營銷總監，那樣優秀的男子，事業也勢必出色。
再遇高寒的時候，是在康德公司，與他一起探討公司銷售戰略問題，他談起工作來思路清晰，絕無廢話，周身的氣息凝在一起，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
我很欣賞高寒，可也隻是欣賞而已，除了工作，他並不想多跟我談些別的，我們也沒有什麼舊可敘。
倒是唐莞，時常向我請教彙報，HR模塊的工作進行的井井有條，配合得也分外順利。
我剔去之前的記憶，像重新結識一位新朋友一樣的接納她，考量她，方覺得她是位難得的聰慧姑娘，積極上進，認真努力，偶爾會耍點小計謀，不過，那些計謀都是圍繞著工作，無傷她的正直與可愛。
我存了私心，有些本不該我親自著手的模塊，也對她額外關照，多加提點。公司裏這般的大型合作項目畢竟少見，但若能在此時把握機會，得到強化鍛煉，對她的職業生涯來說將是受益匪淺。
我想唐莞很快就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因為她看我的眼神不再像初時那樣保持距離，滿含戒備。
有好幾次她挑起話頭兒，想為我們那段不愉快的往事道歉，都被我繞了開去，那些過去，多提無益。我與她，重新開始，有何不可？
重新開始，我驀然想，我抱了什麼樣的心思，又想與她做什麼樣的開始？
記得是四月的天，將暖未暖，唐莞給我交上來一堆報表，臨走的時候說，“左凡，HR模塊的工作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下班後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請你用餐。”她臉微紅，目不斜視。想來心裏緊張得很。
我不止一次想過邀請她私下相聚，可終歸沒有勇氣，如今她先提起，大概是心有靈犀。
那天唐莞穿了一件月白色旗袍，旗袍的領口和下擺各繡著一枝淡綠的蘭草，腳下是一雙軟軟的平底布鞋，煙綠的顏色，鞋麵上是用銀絲線繡著蘭花圖案，走起路來，似乎有淡淡的清芬沁出。
待她走近，我看清那雙鞋子，嶄新如初，想來穿著的人分外愛惜。我心中詫異，麵上卻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