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衡之森(1 / 3)

時永再一次佇立在這片荒原上。雖然說是再一次,時永已經快忘了總共多少次了。但每次的原因都是同一個:衡之森的能量波動。盡管每次都來檢測,但他每次都隻能無奈地站在衡之森的外沿。他,或者說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是無法進入這片森林的,尤其是它成為最後一片森林後,便對外界徹底隔絕了。對此,時永的理解便是:森林在成為孤島後,原來隱藏於其他叢林的優勢不見了,因此,他就開啟了防禦機製。

漫天的沙塵在灰黃的天空下肆虐著,卻永遠無法吞盡這濃鬱的鮮翠。而森林則陷入一片沉默,隻是默默按照自然的規律進行著呼吸。綠色就像一灘油性顏料般波瀾不驚,但人類永遠無法知道,森林裏藏著什麼。作為最後的伊甸園,衡之森對人類關閉了大門,他內部鎖著的,也不知是希望還是災難。

時永扶了扶黑色的眼鏡,理了理被風沙吹亂的棕發,依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形象。他關心的反而不是森林內部的東西,或者說,他知道裏麵是什麼。量紋,他很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卻一直封鎖著這個秘密。他也知道,這是存在於這片森林中的能量機製。一次次的波動,毫無疑問,都是量紋引起的。實際上,他更在乎的,是量紋的共鳴,而共鳴的對象,是最令他擔心的。

“量紋的力量,終究是無法掩藏嗎?”深棕色的眼眸中永遠藏著一絲陰影,他無法想象,當量紋真正釋放出來的時候,人的命運會出現何種扭曲。當初,隻是夢境中的一瞥,量紋的本質就已經令他驚倒。

他隻是像往常一樣監測了他的兒子—陵逝的夢境。因為陵逝之前老是抱怨失眠,而且總是頭痛欲裂。時永沒辦法,就從朋友的醫院裏借了個小玩意,測測陵逝的腦電波。本來電波是一堆堆二維的線條,但監測開始後,時永卻看到了畫麵,那是絕對無法想像的震撼。

時永眼中映入了一片廣袤無垠的深藍色的宇宙,但絕不是地球所處的宇宙。無數閃爍的天體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運行著,為這片陌生的世界鍍上一層又一層的光華。與其說是宇宙,時永更覺得自己像是浸泡在海洋中—星光的海洋。眼前這陌生的宇宙竟然帶給了他難以名狀的親切感,就像是回到了一切的本源。

他也看到了遠處漂浮的陵逝。本來就是天真無邪的少年,在這無盡的星光中,更被渲染得像是一名聖子。但後來,時永才發現,陵逝真的是在扮演救世的角色。陵逝獨特的紫色豎發反射出一層淡淡的光暈,耳邊的黑色挑染在近似失重的環境下微微地浮動著,而陵逝好奇的眼中所看到的,並不是時永,而是麵前的另一個少年。

時永當時的感覺就是,如果陵逝有著近似聖子的氣質,那麼他麵前的那個少年就是上帝的氣場了。一頭耀眼的金發垂至他的肩上,一張無法再造出第二張的俊俏臉龐,一身整潔的明黃與純白的雙色長袍更加重了他高貴的氣質,一睜眼,仿佛是納入了整個宇宙,眼中流轉著一片神秘深邃的深藍色。這個少年,完全奪去了宇宙中無盡星光的風采。

“你是誰?”年幼的陵逝對麵前的陌生人拋出了問題。

“克迪拉。”少年的聲音清亮卻不失穩重,“我是藏在你腦海中的獨立的腦波。”

這是時永第一次窺到陵逝的夢境,但不是最後一次。時永倒不是有什麼偷窺癖,隻是,他發現,陵逝的夢境與衡之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尤其是那個自稱克迪拉的少年。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讓陵逝揭開了衡之森的秘密,會有令他後悔的結果發生。自那以後,他就對衡之森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據他所知,克迪拉的實體,正以休眠狀態封鎖在衡之森中。

“我不會做錯的。”時永一直這樣告訴自己,自己對陵逝的限製,都是不無道理的。他最後看了看麵前的衡之森,轉身坐進飛行器,緩緩駛離了這片詭異的森林。

“這是我和你的約定。”又是陵逝那個奇怪的夢境。克迪拉就這樣保持著最後的微笑,這一絲腦波似乎快消失了。克迪拉融入了點點的星光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隻留下了一句約定。

“嗯,約定。”陵逝淡然地接受了克迪拉的告別,沒有什麼生離死別式的呼天搶地。他早就被告知過這個結果,他也知道,克迪拉活在衡之森中。直到最後,他都是笑著麵對克迪拉這一絲腦波。

結果,陵逝緩緩睜開了眼睛,大八字躺在一片灰色的賽道上,橙色的終點線橫在他的另一側,思緒轉過來,陵逝想起來,比賽結束時,他不顧一切的衝線。強勁的馬力使他整個人和飛行板都摔了下來。

“哎呀,好像玩過火了。”陵逝不禁摸了摸頭,卻想著時永又要給“臉色”看了。他趕緊一個翻身,利索地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本來被他一摔嚇得鴉雀無聲的觀眾席立刻爆發出雷鳴般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第四季度冠軍,”主持人滿懷熱情地指向陵逝宣布,“是來自宏區的陵逝。”陵逝立馬反應過來,露出了陽光般燦爛的微笑,抓起腳邊的飛行板,飄然地飛上了領獎台。賽場內的人山人海正賣力地歡呼著,陵逝青春的臉龐就是比賽中最大的亮點。可是,在那天真爛漫的微笑後,陵逝的心中卻猛然間填滿了迷茫與失落。

那個夢的再現,難道真的是時候了嗎?陵逝的心裏已經無法平靜了。

“都什麼時候的夢了。”陵逝輕輕地抱怨了一句,卻不禁懷念起來,“話說,好久不見了,克迪拉。”一陣輕快的風從他的耳邊拂過,伴著追思吹向頭頂寂靜深藍的天空。

這一整天,陵逝都無法安心下來了,以至於見到時永後,他已經開始對著手中杯自己的倒影發愣。整個空間裏的氣氛頓時就有些尷尬起來。

“怎麼樣,又是連勝嗎?”時永看著對麵悠閑地托著一杯茶的陵逝,調侃地問:“拿我開發的新引擎,真不知道該不該算作弊。”他雖是一臉溫和,卻有些哭笑不得。話說,他開發的引擎還未正式投入市場,陵逝倒好,先拿著去比賽裏開外掛了。雖說比賽規定參賽者可以自己開發出新設備,不過時永還是擔心陵逝的表現太異常了。或者說,他更希望陵逝能平凡地生活下去,而不是出盡風頭。

“哦,還好啦。”陵逝盡管是心不在焉,卻也不忘嘴上敷衍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