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以來直至後來的京劇,向來都是應時代需要而產生的,農耕社會的思維方式,是忠奸分明的,因而藝術舞台上也要有愛憎,有好人壞人之分,有如有楊家將,得有一位潘仁美;有薛仁貴,就得編織張士貴的種種劣跡。其實就史實而言,潘仁美(潘美)、張士貴,並非可以隨意貼“奸臣”標簽的。
他們和傳統京劇中的曹操,都是說戲人的遊戲法則,是玩玩的,不能當真,更不宜高舉“翻案”大旗,正兒八經地為藝術中的曹操翻案。
[由人格化到神袼億的關羽]
關羽大名走九州。
由曆史關羽嬗化為文化關羽,在中華農耕社會是不朽的。
中國人在千百年間,尋找了很多曆史和傳說中的偶像,但最大也是最為成功的一位偶像就是關羽,進而形成了關羽文化。
所謂關羽文化。蘊含兩重內容,一是關羽曆史文化。它以關羽行年事跡為主體,宣揚、闡述他的倫理道德和處世哲學。二是關羽的社會文化,是後代的人們對關羽曆史行為的補充,創造和升華,他們從自己的認知出發,根據自己和自己階層的意向和需要。有意無意地打造、加工關羽形象,進而形成一種文化。可以說,其中有極大多數和關羽了無關係。這種再創作最大的特點即為將關羽神化,成為一種內涵豐富、有中華傳統特色的文化現象。
因此關羽文化的形成、完善。正是他的文化價值觀不斷發揚、擴大的過程。在曆史長河裏,這個過程大致經曆了三個階段。
一、曆史化的關羽文化。
《三國誌·蜀書·關羽傳》和其他有關紀傳。將關羽行年記述,予後來者有一個直觀的審視、判斷。關羽的行為是符合儡家忠義的準則的。他以主帥兼鬥將的雙重才藝,給同時代和後代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呂思勉說,關羽這個人,本領是有的。他舉了兩點:(1)你留心把《三國誌》看,自劉備用兵以來,不分兵則已。儻使分兵,總是自己帶一支,關羽帶一支的。可見他有獨當一麵的才略,(2)劉備從樊城逃向江陵時,是使關羽另帶一支水軍到江陵去的。後來和劉備在夏口相會,北方人是不喜水戰的,赤壁之戰,曹操尚以此致敗,而關羽一到荊州,就能帶水軍,亦可見其確有本領。(《三國史話》)
關羽確實武勇。
三國時期大將被俘後生殺的,罕有。正是這種悲劇式的結局,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遺憾。此外,關羽的勇武也為後世稱道。趙翼稱:“漢以後稱勇者必推關張”,“不唯同時之人望而畏之,身後數百年,亦無入不震驚之,威聲所垂,至今不朽,天生神勇固不虛也”(《廿二史劄記》)。
二、戲劇藝術深化關羽文化。
唐宋以來的野史筆記,元明幹話雜劇,將關羽的形象納入傳統倫理道德之中並不斷加以完善,也正因為具有了濃鬱的倫理道德色彩,關羽這一形象才能成為農耕社會的傳世經典。元明雜劇中的關羽,仍是武勇形象的寫照。如《關大王獨赴單刀會》、《虎牢關三戰呂布》和《關大王三捉紅衣怪》,但它又需向倫理道德轉型,由此又出現有《關大王月下斬貂蟬》、《關雲長古城聚義》。它們與《三國誌平話》以及《三國演義》,更使關羽內涵飽滿,而外表也終於成為獨一無二的標準模式:“‘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麵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且設計以綠巾綠袍、輕裘綬帶的儒將服式,持青龍偃月刀,騎赤兔卷風馬,紅綠相映,且配以黑臉周倉、白臉關平,尤為益彰,這是一種含自然美、形式美和理性美的和諧。如此配置得體,超脫中國古代以黃紅紫服飾為高貴,予人們有出類拔萃,獨樹異幟的鮮明感。
平話雜劇小說的偉大功能,又為關羽神格化開拓了外延。
三、神化和宗教化的關羽文化。
關羽形象超越常人,最終必然走上神壇,成為宗教頂禮膜拜的偶像。
開始,隋唐時代的關羽,不過與民俗山神土地並列,就是漢化寺院也隻是一位看門守戶的伽藍神,但自元明後,日益興旺的道教。把他納入正宗道觀,尤其是明萬曆四十二年(1614年)。他替代了薑子牙,成為武成王(武廟)主神,神州何處不關廟,從中央至地方各縣鄉,都有關廟。中國大陸有著名的四大關廟(運城解州鎮、洛陽、江陵、當陽),台灣有祀典武廟、香港有文武廟、澳門有關帝廟,世界上地理位置最高的西藏日喀則有關廟,位居中國最北陲的黑龍江虎林有虎頭關廟,即使在南海,當年荒僻的西沙群島也有個關廟,關廟也遍及世界華人區,凡有唐人街都有關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