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時候,金鍾揚來過餘家村。
到餘家村那天,天快黑了,他在路邊一座高大的木樓前躊躇著,想找個地方住下來。這時,屋裏走出一個女人,女人神情憔悴,她手裏端著一隻碗,碗裏黑乎乎的不知裝著什麼東西。女人步子踉蹌地走到一道籬笆牆跟前停了下來,抬頭朝遠處望了望,然後把碗裏的東西倒在地上,嘴裏默默地念叨著什麼,最後燒了一把紙錢,燒完紙錢,女人抬起身子時,發現了金鍾揚,她有點驚訝,但她沒和他打招呼,轉身往屋裏走去。
金鍾揚忍不住喊叫說,大嫂。
女人驚疑地停了下來,回頭問金鍾揚,你叫我嗎?
金鍾揚說,我想找個地方住,你家方便嗎?
女人嘀咕了一句什麼,金鍾揚沒有聽清楚,便跟了過去。走到門前,女人把身子往旁邊一讓,意思是你請。金鍾揚說了聲謝謝先進了屋。屋裏燈火若明若暗,但他一眼就看到了一樣醒目的東西,它一下就把他給鎮住了。那是一串串的魚……魚們高高地掛在梁上。隻是身上沒有肉了,剩下的隻是魚頭和魚刺,它們被一根根的篾片從魚眼裏穿過去,顯得非常刺眼,而且掛得滿屋都是。金鍾揚不知道那是幹什麼用的,他好像看到一種奇特的景觀,他連忙打開掛在胸前的相機,對著那些醒目的一具具魚骨拍攝起來。金鍾揚越拍越心驚,有一刻幾乎扣不下快門了,他出汗了,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滾落下,瞬間濕透了脊背。那女人也不管他,任由他拍。看看拍得差不多了,金鍾揚這時才發現那女人的身邊已經站著一個男的,那男的懷裏抱著一個小孩,小孩軟塌塌的,好像睡著了。
沒等金鍾揚開口,那個男的問道:
你是記者嗎,是報社的吧?
金鍾揚說不是,我是搞攝影的,是攝影愛好者。
那男人的情緒一下就跌落下來,他說:
那你剛才拍的這些,你會在報紙上刊登嗎?
金鍾揚說會吧,會刊登的。
真的會刊登嗎?
那男人的情緒一下子又激動起來。
金鍾揚再次告訴男的說,會的,我的攝影圖片經常在報紙上刊登。
那你刊登的時候,能在下邊寫上是在哪裏拍的嗎?
一般情況下會寫的。
那男的噗的一聲,跪在金鍾揚腳下,懷裏的孩子差點掉到地上。他說,我求你了,我求你刊登這些照片的時候,一定要寫上是在哪裏拍的好嗎,我們這裏叫餘家村,我叫張五,你一定要寫上是在我張五家裏拍的好嗎,我求你了!
嚇得金鍾揚連忙把張五扶起。這時,他才看清張五懷裏的孩子並不是睡著了,而是病了。他病得不輕,身子軟軟的,頭手垂著,像是隨時都會死去的樣子。
不久前,張五遭遇了一件大事。
那天中午,張五在坡頂上的田裏幹活,突然一聲巨大的響聲,地震一般地將張五突然震倒在田邊。那時,張五感覺他的腦子好像被震裂了,心也被震碎了,幾乎失去知覺……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這時,他才聞著了一股依然在空中飄散的硝煙味,他艱難地爬了起來坐在田埂上。隨即,眼前的景象把他驚呆了……他田裏的禾花魚,正在禾苗間亂蹦亂跳,田裏的水,幾乎流幹了……頓時間,張五感覺他的世界變了,他的天黑了。他想,這怎麼可能,田水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就幹了?他萬分焦急地撲向其他田裏,它們好像全都被人撥開了缺口,田水全部幹掉了。他發現,田裏到處都是裂縫,有的裂縫長,有的裂縫短,有的裂縫寬,有的裂縫窄,有的像張大的獅子口,躺在那裏想吃人一般,田水就是從這些奇形怪狀的裂縫裏流走的。從裂縫裏流走的,還有他辛辛苦苦養大的魚,沒有流走的魚,正在作垂死掙紮……張五急忙在腳下扒開一個大坑,田裏殘留的水緩慢地彙攏過來,往坑裏積聚。張五前後奔跑著把那些亂蹦亂跳的魚攏到坑裏……他很快發現這樣做是徒勞的,他扒開的那個坑裏並沒有多少水流入,有的隻是稀泥,丟進去的魚跳了幾下,就不跳了,它們一條條地翻著肚皮,等待著末日的來臨……張五的淚水呼地就下來了。整整兩千多尾魚呀,等到秋天,這兩千多尾魚至少可攢五千多塊錢呐,這下全完了……
張五腦子裏突然又響起了剛才的那一陣爆炸聲。他想一定是剛才的爆炸聲把他的田給震裂了,它們一定是青鐵礦那邊開礦放的大炮!他想,隻有青鐵礦才會放出這麼大的炮!一般的人家,誰有本事放這麼大的炮呢?就是想放也放不了,誰有那麼多的炸藥把一旁的山坡給震裂了,隻有青鐵礦有這本事!
我得找他們去!
我得讓青鐵礦的人上來看看,看看被他們炸裂的田,看看那些死魚,然後,看看他青鐵礦怎麼辦?張五剛要離去,立即又轉回身來,他看著田裏的那些魚心想不行,如果青鐵礦上的人不馬上跟他張五一起上來,這田裏的魚又怎麼能等?就是不被人偷偷撿走,那麼等不到明天,它們也會被山裏的野貓野鳥們給偷吃光的。他很快地回到家裏,取來籮筐,把魚們一尾一尾地撿到筐裏,挑回家中。
剛要進屋,一群小孩就衝了過來,他們神色慌張,大聲地叫喊著說,你家小明出事了,你快點去看看吧……
一聽小明出事,張五的臉頓時就青了。
他問,我的小明怎麼啦?
你的小明倒在地上一直都沒有醒過來,不知道是不是死了?張五的頭轟的一聲炸響,丟下筐子,就往村子下邊跑去。村頭那裏果然圍了好大一堆人。張五劃開人群,發現小明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臉色慘白,真像是死了。
張五抱著兒子連聲地叫喊著,他的小明沒有理他,他叫不醒他。張五摸了摸小明的脈搏,幸好脈象並未消失,生命跡象還在。他抱起兒子就往家裏跑,他剛把兒子放到床上,妻子這時從外邊跑了回來,看見小明直條條地躺在床上,頓時哭得幾乎昏死過去。
張五隨後請來了當地草醫。
草醫給小明診了半天脈,最後一頭霧水地站起來,呆呆地望著張五說,你還是背到縣醫院去看看吧。
當天晚上,張五一家三口就來到了縣醫院,直到第二天中午,醫師們也像草醫一樣,對張五和他的妻子連連地搖著頭,隨後告訴他們,你們還是到市裏的醫院去看看吧,我們檢查不出你兒子到底怎麼回事。夫妻二人隻好抱著兒子去了市醫院。兩天後,那家醫院的醫生也同樣告訴張五,他們也檢查不出小明到底怎麼回事。張五和妻子隻好把兒子轉到了另一家醫院。
市裏一共有三家大醫院。他們轉了一家又一家,每一家都給小明做了認真的檢查,又是CT,又是什麼磁共振,就是不知道小明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張五看著那些醫師一張張迷惑的臉問,你們怎麼會不知道呢,你們該知道的,你們天天都在治病,什麼樣的病你們沒治過,不都被你們治好了,怎麼,輪到我小明病了,你們就束手無策了,是不是你們不想醫治我的小明,或者你們根本不盡心?
醫師們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我們盡心了,你沒看見我們都急出汗了,隻是我們真的無法查出你兒子究竟犯的是什麼病嘛。
張五哀求說,你們就再仔細幫忙查查?
醫師們還是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們的表情告訴說,他們確實盡力了,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了。
張五和妻子絕望地看著兒子渾身軟棉,像是隨時都會死去的模樣,他們的心都結冰了。
怎麼辦呢?
我們不知怎麼辦。
醫生告訴他們,最好是繼續留院再觀察觀察。
他們知道醫師說得有理……可那得又要多少錢呢?張五拿來的錢,全都這家醫院丟一點,那家醫院丟一點,全都丟進醫院的收費窗裏去了。他聽說現在的城裏住院費貴,但沒想到竟然貴得這樣嚇人。
最後,兩夫妻別無選擇,抱著兒子回到家裏。
還沒等到進屋,就聞到了一陣陣魚的腐臭味。那是一直裝在籮筐裏的死魚們散發出來的。它們全都爛在了筐裏,身上的肉爛掉了,隻剩了爛不掉的魚頭和身上的魚刺。妻子捂著嘴說,這麼臭,趕快扔掉。張五沒有出聲,也沒把它們扔掉,而是用竹篾,從魚眼一條一條地穿過去,把那些冤死的魚一條一條地串起來,掛在火炕上和壁梁上。
第二天,他抱著兒子到青鐵礦找礦長。
他要跟青鐵礦商量商量出錢治療他兒子。
他覺得青鐵礦應該出這個錢。
青鐵礦的周礦長沒有給他出錢,他說,這怎麼可能,你兒子病了,怎麼可能是我礦上的炮聲給震病的?張五說,就是你礦上的炮聲給震的。周礦長不想跟張五多說什麼,他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必須用事實說話。於是,他把當時跟張五的小明一起玩耍的那些孩子,以及張五的小明一起送到醫院,一個個地進行檢查。他告訴張五,村裏的小孩,隻要有一個被檢查出類似的病情,他青鐵礦馬上給張五的兒子出錢醫治。
結果當然可想而知。
張五的兒子花了那麼多的錢都檢查不出什麼問題,別的小孩又怎麼可能檢查出什麼來呢?檢查不出你拿什麼證明你的孩子是被青鐵礦的炮聲給震傷的呢?檢查完畢,青鐵礦又帶著村裏的孩子們在縣裏大吃了一頓,還給那些孩子每人買了一件小玩具,樂得那些孩子都快瘋了,連他們的父母也都快樂瘋了。
於是,村裏一些人的立場,悄悄地站到青鐵礦那邊去了。
有人說,別人家的孩子怎麼都好好的,就你張五的兒子有事?是你兒子自己本來就有問題吧?有人隨即記起張五爺爺的死來。張五的爺爺是“文革”那年死的,死在一個水利大會戰工地上。工地上每天都響著炮聲,他爺爺也一直沒事,可是有一天,說是有一炮比原來的炮大了不少,特別的震,他爺爺當時坐在工棚裏吃飯,驚天動地的炮聲一響,張五爺爺手一抖,人和碗同時掉在地上,沒來得及搶救就斷氣了。有人以為是被飛過來的石頭砸著了,但是張五爺爺全身上下,半點傷都沒有。顯然,他是被炮聲嚇死的。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都以為這是張五爺爺的命數,他必須要這樣死去……張五兒子的命,也許和張五爺爺的命是一樣的,一定都是膽小的緣故,所以炮聲一震,就把膽給震沒了。
張五聽到這樣的話,很是生氣,他隻是橫了他們一眼,而不加理睬。
那些人又說,張五,青鐵礦放炮時,你在哪裏,當時你是不是也被震昏了?
張五仍然隻橫了他們一眼,心裏狠狠地罵道,你們這些人全都吃炭長大的,人黑,難道連心也黑了?
村裏的孩子上醫院檢查不出問題,不等於他兒子與礦山放大炮沒有關係。再說,他的田也損壞了,他要求周礦長前往查看他的稻田,他說,你們把我的田給震裂了,我田裏的魚全都死掉了,這是事實吧,你們得給我賠償。
青鐵礦沒有理他。
他們對他說:你的田是不是也跟你兒子一樣?
他不知道他們的話什麼意思。
他們告訴他,還是一個道理,是全村的田都被震裂了還是光你張五的田出現了裂縫?
張五知道他們的意思了,他一聲不吭地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注目著路邊的那些田……那些田依然水汪汪的……別人的田就像別家的孩子一樣,怎麼全都沒事……為什麼光倒黴他一個人?這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後來,他想到了與自己同在一個坡上的另外幾塊田,那幾塊田是村裏劉大的。他想,我不會倒黴到同一個坡上的田也隻震裂了我家的吧?
結果是,那幾塊和他的田都是裂的,有的比他張五的田裂縫還大,隻是劉大的田裏沒有養魚。
他於是找劉大去了,他想,有了劉大的那幾塊田作證,他張五的田就有救了,他死去的那些魚,也就會跟著得到賠償。
他想,那些魚養大了最少都能賣五千塊。五千塊錢對他來說,可不是小數目!
沒想到,劉大沒理他。劉大沒把那幾塊田放在心上。
劉大對張五說,你以為青鐵礦會賠償你嗎?張五說,他們憑什麼不賠?劉大說,他們要是不賠償,你拿他們怎麼辦?張五說,他們要是不賠,我們就到上邊告他們去。劉大說你告他們?你知道我告了多久了?我老婆,我小孩死在醫院你知道我告醫院告了多久,現在怎麼樣?
張五知道劉大的意思,他到現在都沒告出想得到的結果。
劉大也是一個苦命人。張五的妻子本來是他劉大的對象,媒人帶來的那一天,路上卻碰著了張五,當時他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乘涼,他看見她們又渴又累,就把籃子裏的幾個小香瓜拿出來給了她們。香瓜沒吃完,媒婆突然問張五,你還沒有成家吧?張五說還沒有。於是媒婆就把本來帶去給劉大的對象,半路上給了張五,這事過了很久劉大才知道。劉大後來好不容易也找到了一個女的,結了婚,而且還懷了孩子,可在醫院生小孩的時候,卻雙雙死在了醫院裏……
張五不想就這樣放棄,他隻好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青鐵礦……可結果呢,結果是那一串一串的魚骨,一直地掛在梁上……還有他的田……他的兒子小明……
張五問金鍾揚,你說我可以去告青鐵礦嗎?
金鍾揚想了想,一時不敢貿然開口,他說明天你帶我上山先看看你的那些田吧?張五沉重地點了點頭。
那一夜,金鍾揚沒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他就和張五上山去了。
金鍾揚一路走,一路感歎著這真是一個拍攝的好地方,便一路走一路不停地拍著,拍得張五都有點無法忍受,便催金鍾揚說,你先去看看我的田吧,金鍾揚這才放下相機,跟著張五先到坡上看田去了。
還沒走到田裏,金鍾揚已在路麵上看到裂縫了。
金鍾揚說這也是嗎?
張五說也是,但還沒有我的田裂得厲害。
金鍾揚還是禁不住對著裂開的路麵拍攝起來。
張五有點擔心金鍾揚還沒有到田裏就拍完了,等到了田裏應該拍的時候沒有了,便說,你還是留點到田裏去拍吧。金鍾揚告訴他說,他這機子是數碼的,用的不是膠卷,可以拍很多很多。
到了田裏,金鍾揚果然被震住了,田裏的禾苗早已成了枯草,田也早就成了山地,幹硬到能捏出粉末。無數的裂縫張開死不冪目的眼睛……金鍾揚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問張五,這些真的是青鐵礦放炮給震的?張五說,你以為這是地震嗎?金鍾揚沒有見過地震,但他想,地震後的田也許就這樣吧?他問張五,真的不是別的什麼原因嗎?張五看著金鍾揚說,你看我像是說謊的人嗎?金鍾揚說,我沒說你說謊,我是說……
張五隨即指著腳下的田埂對金鍾揚說:我當時就倒在這個地方,我最早也以為是地震了呢。
金鍾揚看著張五,好像張五剛剛又被震了一次似的,臉色刷白,從張五的臉上他好像看到了什麼。他問,你當時真的倒地了。張五說倒了,好久才醒過來。
金鍾揚的眼睛便久久地停在張五的臉上。
他說,你倒下的時候,其實也是你兒子倒下的時候。
張五點點頭說,可能是吧。
可是你過了一下就醒了回來,你兒子卻一直都沒醒。
對……我兒子一直都沒醒……我能醒是因為我是大人。他沒醒,他是小孩……是不是心被震壞了,或者是腦子被震壞了,要是心被震壞了,醫院應該可以檢查出來的呀,他們怎麼就檢查不出來呢?
金鍾揚突然問道,你爺爺真的也是被炮聲震死的?
張五沒有馬上回話,他呆呆地看著金鍾揚,他不知道他想些什麼。過了好久,他對金鍾揚點了點頭,但沒有說話,他在等待金鍾揚有什麼話說。
金鍾揚也因此一直地沉默著。張五想,金鍾揚想的一定是他爺爺,還有他兒子小明在炮聲中倒地的事情……
張五終於按捺不住了,他焦急地問,是不是我們家的人膽子都特別小?
金鍾揚說,醫師也沒檢查出你家小明的膽子被震壞吧?
張五說沒有。他說,假如小明的膽被震碎了,醫師應該是可以檢查出來的。
金鍾揚說是的,如果膽被震壞了,醫院肯定可以能檢查出來。
張五的嘴裏便不停地重複著,膽沒事,膽沒事……膽要是有事醫師早說出來了,可醫師什麼也檢查不出,膽肯定沒事,以為我們家的人膽特別小,經不起震,肯定不是,我要是膽子小,我會想到要告青鐵礦嗎?我要是膽子小,我就不會像劉大那樣想都不去想田開裂的事,你說是嗎?你要是能幫幫我……幫我把這田的照片……還有那些魚骨的照片,在報紙上發一發,我不信我告不了他們。我一定要他們賠我的魚,我要讓他們出錢醫治我兒子,我要讓他們賠償我的一切損失!
隨後,他帶著金鍾揚走到劉大的田裏,劉大的那幾塊田,果然開裂的比張五的更嚴重。金鍾揚自然又拍個不停。
拍完了田裏的景象,金鍾揚讓張五先回家,他說他還要到處走走,他說他還想多拍些東西。張五不知道他還想拍些什麼,他一邊看著金鍾揚,一邊轉身回家去了。
這裏確實是拍攝風情風景的好地方。遠遠望去,許多大大小小的木樓就像蘑菇一樣,有的長在坡頂上,有的長在半山腰。遠處,蒼蒼茫茫,天好像很遠,又好像很近……陽光也是一縷一縷的,像在配合著金鍾揚的鏡頭,把金鍾揚想拍的畫麵,拍得異常的絢麗多姿……
可是,就在金鍾揚準備從山坡上下來的時候,出事了。
一隻黑色的大狼狗,擋住了金鍾揚的去路,狼狗眼睜睜地盯著金鍾揚。金鍾揚以為那是一隻路過的狼狗,便站到路旁,給狼狗讓路。但那狼狗卻一直站著,死盯著金鍾揚不動,金鍾揚有點覺得奇怪,他對著狼狗,舉起相機,想給狼狗隨意地拍一個鏡頭,可是手指還沒有摁下,狼狗突然對著他發出了吼聲。吼聲低沉,力道凶猛。金鍾揚慌了,相機差點掉在地上。他朝狼狗嗯了兩聲,希望狼狗給他讓路,但狼狗一動不動,兩眼惡狠狠地盯著他,盯得他背皮都發涼了。他不知道怎麼對付它,隻好往一旁的草叢竭力避讓,想繞過狼狗。沒想到,好不容易繞到了前邊的路麵上,剛想往前走時,一看,那隻狼狗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站在那裏,再一次擋住了他下山的路……他想怪啦,是不是他金鍾揚今天早上沒吃早餐,不僅肚子餓,眼睛也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又晃了晃頭,睜眼看時,狼狗仍舊站在那裏,不遠不近地盯著他,一動不動……金鍾揚舉起相機,像是要朝狼狗砸過去。當然,他不會真用它去砸它,他要是真砸過去,就算砸著了狼狗,他的相機也砸壞了。其實,他隻是做做樣子。他一麵做出要砸的樣子,一麵喊叫說,嘿,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