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她比我小十歲(01)(1 / 2)

德國客機墜山的第二天,我從法蘭克福飛回北京,又連夜一路開車到了河北唐山。我開的是從機場租來的進口奔馳GLA,車裏的廣播即使在山區也能清晰地播報國際新聞,講的還是德國之翼的那個得了抑鬱症的副駕。從在法蘭克福開始,到飛機上,再到此時此刻開車走在黑漆漆的山裏,我所聽到看到讀到的、腦子裏想的,全是阿爾卑斯山上那碎了一地的飛機殘骸,那其中摻雜著150條鮮活生命被撕裂的殘存的血肉,包括學生,甚至嬰孩。上帝總是在變著法兒地提醒活著的諸位:生命無常。在經過陡峭的上坡彎路時,我一度擔心車子會失控衝下懸崖,透過鋼化玻璃的天窗,我甚至隱約看到了死神正蹲在車頂抽煙。車子提醒我已經連續行駛了三個小時,而我除了在飛機降落前閉了會兒眼,已經幾乎是48小時沒睡過覺了。在距離目的地還有40公裏的時候,我乖乖地把車靠在了路邊。

我打算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沿著山勢,一溜兒花花綠綠的霓虹燈,把路麵染成了色彩分明的一段一段。我下車點了根煙,是從機場免稅店帶回來的大衛杜夫,煙灰雪白,味道也淡得離譜。我往路邊掃了一眼,大概有個七八家店的樣子,門臉上都整齊劃一地寫著:停車、洗浴、免費住宿。經營範圍如此一致,連店名都起得大差不差,讓我一度懷疑這是集團化運營。我從三家看起來規模較大的裏麵選了一下,排除掉了“香水灣”和“碧水閣”,把車開進了“鼓浪嶼”。下車前,我看了眼表,淩晨一點整。

果然沒看走眼,店裏的裝修還不錯。大廳不算大,但起碼鋪著地毯,還有吊燈,燈泡竟然一個都沒壞。前台的姑娘從大廳另一頭快步迎了上來,塗著淡紫的唇膏,眼睛很大,皮膚很白,二十出頭兒的樣子,大晚上的穿了件薄工裝,一口唐山味兒的普通話,聲音略嗲:“先生您好,歡迎光臨鼓浪嶼,麻煩您出示一下證件可以嗎?”我頗感欣慰,能在這深山老林裏碰到如此服務有素的姑娘。登記之後,她微笑著,很快地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後一路領我到了房間門口。

開門進屋,我環視四周。房間不大,有兩扇小窗戶,已經被鎖得嚴嚴實實。床倒是夠氣派,被褥也算幹淨。用圓弧玻璃圍起來的浴室,占去了小半個房間,裏麵擺了黑皮包裹的按摩床,還有一支半人高的大木桶,像是用酒窖裏的橡木桶從中間一鋸兩半。從布局就可以看出,一個人是無法充分享受這個房間的。

果然,前台姑娘遞過來一本雜誌。封麵上是陽光、沙灘,還有一群踏浪的比基尼。我不禁想到身在荒山野嶺,還有不遠處林立的轟鳴礦井,這封麵分外讓人感到溫暖。雜誌名字是三個燙金的書法字“鼓浪嶼”,下麵一行小字“內部刊物,閱畢歸還”。翻開來看,除了一些必要的扉頁點綴,基本上都是硬貨,每一頁上都是碩大的半裸美女照,每個女孩的旁邊都寫著藝名:菲菲,燕燕,莫妮卡……名字後頭,標注了星級,從五星到七星,對應著599到799。名字下麵,還詳細列出了三圍尺寸,但僅需目測,也不難看出其中的水分。況且這圖兒一看就修過的,乳溝深得翻船,大腿白得泛光,臉上一點褶兒都看不見。

前台姑娘一直在旁邊盯著我,她應該是迫切希望麵前這個看起來還有點來頭的中年男人,能夠為買春一擲千金。後來在回北京的路上我又想起當時的情節,一個二十出頭兒水靈靈的大眼姑娘在一旁盯著,而我卻在旁若無人地翻看裸女,不免有點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最終,姑娘還是失望了。我隻是隨便翻了翻,心想這深山小店倒是挺注重服務細節,然後就把雜誌遞還給了她。我臉上的那種漫不經心,她應該都看在了眼裏。當我正想開口說點啥,瞬間發覺姑娘臉上那興奮的光暈蕩然無存,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再挑開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