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梨洲黃竹浦
天啟二年三月，浙江餘姚。
古詩有雲——‘草長鶯飛二月天’，現下已是到了三月間，這花草自然更是繁盛。而在離餘姚縣城不遠的梨洲黃竹浦，鬱鬱蔥蔥的花草之間，卻有幾間幽靜雅致的小院。這幾間小院都不算大，院內大半的空間還被些花草藤蔓所占據，宛若一處世外桃源。看得出，這幾間別院主人也是個風雅之人。
開春的氣候最是宜人，到了正午時分，便有兩個半大的孩子，端出小板凳，在院子裏曬起太陽。
那兩人一男一女，男孩稍大，也不過是十來歲的模樣的少年。
少年身著天藍色綢袍，腰係鑲邊綢帶，頗有些小大人模樣，尤其是他有著一雙靈動大眼，此刻正滴溜溜地轉著，似是憋著什麼壞主意。
而看那小女孩就要乖巧的多，七八歲的年紀，一身淺綠色衣裙，粉雕玉琢，不時還打著盹，倦意十足。
不大會兒，就聽見那少年附耳對小女孩輕聲說著：“鶯鶯，你若是把你手中的月例給我，我便帶你去吃西街老劉的糖葫蘆！”
小女孩被少年的話嚇了一跳，倦意全無，驚道：“虎臣哥，你還要去縣城？小叔不是不讓你出門……唔……”
女孩下半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男孩用手捂住了嘴巴。
“噓！你小聲點，我爹正在書房看書呢！”把目光瞥了瞥不遠處的房間，少年稍稍放開了捂住女孩的手，緊張的低聲解釋：“怕什麼，這兒離縣城不算遠，咱們快去快回，用不了半個時辰的。”
“可是……”小女孩還是一臉的猶疑，臉色舉棋不定。她不是不知道少年以前的種種劣跡，但在美食的誘·惑下，原本堅定的立場也開始搖擺不定。
少年心知自己的目的快達到了，便下了最後一記猛藥。
“鶯鶯，你想不想吃前段時間帶給你的糖葫蘆？想不想要一個糖人？想不想看看西街的糖人師傅做糖人？”少年一字一頓地說著，偏偏每個字都仿佛帶著魔力一般，讓小女孩鶯鶯的目光隨之閃亮了幾分。
想到好吃的糖葫蘆，和那惟妙惟肖，好玩的緊的糖人，鶯鶯小腦袋裏的理智也就所剩無幾了。
“那……好吧，不過虎臣哥，我們一定要快點回來。”說完，小女孩鶯鶯戀戀不舍地從小布裙裏層，取出了存放月例的荷包。
少年雙目放光，緊緊盯著那荷包，心裏頗有些欺騙小蘿莉的負罪感，又暗自在心裏道：小丫頭，哥哥被禁了月例，唯有出此下策，等將來哥哥賺了大錢，再還你就是。
可不是麼，雖然小蘿莉積攢下的月例不算多，也就百來文的樣子，可光買幾個糖葫蘆和糖人可用不了上百文。那是因為，少年去縣城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吃糖葫蘆了的！
若說是為了什麼，隻要是餘姚縣城裏的人，大概都能回答上來——這位李家小少爺李虎臣，是為了逛青·樓，找歌妓尋·歡作樂！
這事還得從一年前說起——話說一年前，李家小少爺曾失足掉進了河裏，救上來後得了重病，這可把李家上上下下急壞了。李夫人又是求訪名醫，又是求佛上香保平安，好一番折騰才讓李家小少爺撿回一條小命。隻不過，命是撿回來了，卻還帶著點後遺症！
這李家小少爺自打清醒之後，便沒幹過一件正常事。什麼說自己不姓李、撒潑當街罵天、十歲逛青·樓……如此種種惡劣事跡，不勝枚舉。
後來，李家老爺被逼得實在是沒辦法，直接搬出了餘姚縣城，住到了離縣城不遠的梨洲。
李家老爺這麼做，其一是為了讓李虎臣不再鬧出逛青·樓的醜劇，其二則是因為白安先生住在梨洲，李家老爺想讓李虎臣拜入白安先生門下，接受白安先生的教導。
白安先生是餘姚人對其的尊稱，本名黃尊素，是當世大儒，有君子之名。而這小女孩，正是黃尊素的幼女黃鶯。
黃家住的較為偏僻，黃鶯往日裏也無甚小夥伴玩耍，自從幾個月前，李家搬到隔壁，她便與李虎臣熟絡起來，平日也整日跟在李虎臣身後，虎臣哥的叫著。
自從和白安先生做了鄰居，李家老爺發現，自家幼兒的確收斂了幾分性子，他對李虎臣的看管也就放鬆了幾分。誰料到，他這兒子今日竟然攛掇起黃尊素的幼女黃鶯，與其一同溜去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