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互相做個伴呢,也介意嗎?
很奇怪,一整個晚上,他的話都一直回響在耳畔,淺淺的,重重的,戲謔的,認真的,不過,大部分都是他可憐兮兮的樣子。
那天在餛飩攤,他看著小皇帝含著碗沿豐潤的唇瓣,一直想不通那股誘人的具體內容,現在他明白了,並且已經行動了。
後半夜露重,直到他的青灰布衫被打濕,那人才姍姍來遲。
來人脫下蓑衣,口中抱怨著,“大人也真是,說夜觀天象今夜有暴雨,非逼我穿件大蓑衣,走在路上真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
他也不想想,大半夜的,正常人誰會看他是不是個神經病?
鬱璟坐在屋簷下的木桌旁,背挺得很直。他開玩笑似的拍拍鬱璟的肩,“嗨,自己人,警戒心還這麼高?”
鬱璟端起麵前的瓷碗,喝了一口。柳七湊過去一瞧,聞了聞空氣中的酒香,悠悠道,“既然難過就大大方方的難過,白天表現的沒事人一樣,晚上躲在這裏借酒澆愁,太不像你鬱二的了。”
“寒氣重。”鬱璟端起碗一飲而盡,算是否定了柳七的說法。
死鴨子嘴硬,柳七歎了口氣,“還有酒麼?給七爺也倒一碗。”
鬱璟麵無表情的看過去,“誤事。”
嘁,柳七不滿地嗆聲,“七爺懶得跟你計較,難得今天出來透氣,還是正事要緊。快說,你們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這話一出口,柳七才發覺貌似有歧義,他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哎喲抱歉啦,我不是問你們倆的感情,我是說你把事辦的怎麼樣了?”
“一切正常。明天去十步樓。”
一陣沉默,柳七忍不住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這就完啦?”
鬱璟默認。
“我說鬱二,你們是不是天天隻顧著談情說愛了啊?你接近他這麼久,大人想知道的事兒感情你一點沒查到?”柳七大驚小怪的質問。
鬱璟的眸子很冷靜,他腦中飛快地閃現出那支鋒利的袖箭,事後檀沐屁顛屁顛地邀功,朕隻是隨手試一試,沒想到這麼有天賦。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隻是用很篤定的眼神望著柳七,“他,沒有問題。”
“這不可能!”柳七覺得鬱璟給出這樣的判斷簡直莫名其妙,“你忘了龍澤別苑發生的事了?他如果真像表現的那麼白癡,你認為這麼蠢的一個人是怎麼從那個龍潭虎穴逃出去的?十步樓和神策軍哪個是好惹的?”
鬱璟不為所動,柳七激動的握緊拳頭,“再往前看,元九成親那天大人府裏不明不白死的那個西蕃驛官,確認是中了鶴頂紅而死,他的那個小太監已經承認了,鶴頂紅就是他給自己主子買的,這還證明不了他的手段?他在扮豬吃老虎,你明不明白?”
顯然,鬱璟並不認同他的話,他所表現的沉默就是最大的反駁。柳七有些抓狂的攥緊自己的頭發,發出低吼,“我告訴你,我現在有理由懷疑他就是當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劊子手!”
“閉嘴。”鬱璟的聲音在夜色裏寒冷如露。一道冷光從微眯的雙眸中射出,他字字咬牙,“水落石出之後,無論是誰,血債血償。”
最後四個字陰狠至極,仿佛地獄閻羅傳來的死亡召喚。
柳七這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他拍拍鬱璟的肩膀,“這件事,你比我更在乎,我錯怪你了。之前看到你們在一起,以為……”他沒有說下去,隻是有些頹喪地坐著。
沉默了一會兒,柳七故作輕鬆的笑笑,“大人現在懷疑的是他身後還有什麼勢力在暗中保護,你知道,太後總是留有後招。不過事情既然是你來查,我肯定是相信你的。可能大人想多了,那件事,也許還是要算在季異頭上。”
“沒有也許。”鬱璟的眉間突然染上無比的沉痛,關於這一點,他半步都不會退讓,“真相,我會查到。”
“那就好。”柳七笑了笑,“這聲大人我也叫膩了,事情早些了結,我早些回半丘山過我的安生日子去。”
“那邊有線索嗎?”鬱璟問。
柳七搖搖頭,“那個西蕃譯官死了,被你殺了的兩個西蕃人就是他的主顧。大人囑咐,下次見到西蕃人,留一口氣帶回去,能套出不少線索。”
如果元赫了解西蕃人,就知道這不可能。這次他們派來的一批人零散的混在嘉澍城,每一個都是各種強手,他們接受的第一個訓練,就是被抓時如何自我了斷。鬱璟點點頭,“盡量。”
“還有,上次你從驛館拿來的冊子已經找人破譯了,裏麵有季異受賄以權謀私的證據,但是,跟西蕃人沒有牽連。”
鬱璟神色凝重,他真正擔憂的是那群西蕃人潛進來的真實目的。
“接下來除了在十步樓查探以外,對小皇帝也不要鬆懈。”柳七說完話,伸了個懶腰,“以前自由自在的,初跟著大人時渾身別扭,這兩年被約束慣了,反而做什麼都縛手縛腳,一點也沒有當年的意氣風發了。”
“很快。”鬱璟看著他,言下之意自明,“不會再有第二個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