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於卷軸書法形製成因的思考
卷軸書法形製的成因十分複雜,目前思考所及主要有:行格、材料、印刷術、書寫製度、收藏裝裱製度、陳設製度等。
1.關於卷軸書法形製中行格的思考
中國古代的文字“從上至下”、“從右至左”的行格從商代晚期成型並沿用至共和國初年,綿延將近三千年,中國文字因語言與文字的疏離而使文字的形體延續及擴張性增強,在跨文化的比較中,行格問題顯得非常重要。行格的形成乃先民宇宙觀的體現,“從上至下”的順序來源於先民對天地關係的認識,“從右至左”的順序來源於先民對四時的觀察和體認。
行格的重要性主要體現在書寫順序將導引出視覺表述和觀察的方式,這種導向是在時空維度中展開,尤其是書法的視覺表述始終沒有離開時間的維度,並且形成了視覺表述過程中的時間維度的優先與決定作用,以及在收藏鑒賞過程中時間進程通過題跋、印章等體現的方式。
2.關於卷軸書法形製中材料的思考
卷軸書法形製的形成是絲織品和紙張發明的重要成果中國是發明絲織品的國度,絲織品的使用在中國有久遠的傳統,至少在距今5000年的新石器時代,我國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已出現了絲綢。浙江湖州錢三漾出土絹片,距今4750年,為長江流域出土最早、最完整的絲織品。在河南滎陽青台村出土的羅織物,距今5630年,是黃河流域發現最早的絲織品。,在世界文明史中,為了記錄文字,采用了各種書寫材料,正是這兩種材料的互相配合,尤其是竹簡的長期使用,使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的書寫順序得到強化和固定。
帛及絲織品之應用於書寫在卷軸書法遠未成形之戰國,所以長卷、橫幅、條幅、鬥方等的淵源均可從此中尋覓。帛與同時期的書寫載體竹、木、簡、牘相比,是貴重材料,非日常書寫之物,一般用於謄抄書籍正本、儀式性場合的書寫。帛的材料在尺度上有自身的特點同前所見馬王堆帛書有兩種規格,即整幅和半幅(一尺)。抄寫長度則如《初學記》卷二十一所載“廣二尺二寸為幅,長四丈為匹”、“古者依縑帛,依書長短,隨事截之”。目前出土的帛書主要有長沙子彈庫楚帛書、馬王堆帛書等,尤以馬王堆帛書數量較大。,與竹木簡牘相比,幅麵寬闊,與紙張相比,橫向展開優勢明顯。相對自如的長度,使紙張普及之前便初步形成了卷軸書法形製的雛形。而簡牘製度向卷軸形製的演化首先是通過帛書來實現的。同時條幅的淵源亦與絹帛之使用關係甚大,如漢時銘旌便是條幅形態的淵源,其基本屬性乃喪葬儀式,沒有在後世卷軸形製中產生直接的影響。在卷軸書法漸漸成型之後,絲織品以它特有的材質性能、尺度仍深刻影響卷軸書法形製的演化。如長卷中使用絲織品並非早期才有,使用絲織品之傳統一直沒有中斷。隻是書法與日常書寫緊密聯係,所以紙張使用要多於繪畫,這從元代之前傳世書畫的材質可見,繪畫以絲織品居多,書法以紙本居多。
而在紙張書寫為主的晉唐之後,絲織品仍對卷軸書法形製之形成有至關重要之作用。如明代中期開始之大軸風氣,留下許多長度在3米及以上之作品,其中多數是絲織品,有絹本、綾本。絲織品長度可自由裁定,而3米以上紙張需特製,不易普及,而絲織品則可隨時取用,有其方便之處,所以明代中期以來興起的書法大立軸,絲織品所提供的在尺度上的可能性起到極為關鍵的作用,當然從另一角度理解這一問題,即絲織品之長尺度在明代之前一千多年便已形成,而書法大立軸的興起則要晚至明代中葉,則其中另有原因,此不贅述。
紙張對卷軸書法形製之形成影響最大,在紙張產生之前,文字書寫載體為竹帛,雖然已經有了卷軸書法形製之椎輪大略,尺牘與長卷、橫幅已有雛形,但大部分形製仍在紙張出現後形成。紙張出現之後,最明顯的一點是長卷形式亦經由紙張而得以普及和鞏固,並成為卷軸書法形製中最古老而又有生命力的一種類型。
3.關於印刷術對卷軸書法形製影響的思考
立軸書法,如中堂、條幅、屏條、對聯的產生與印刷術替代了文獻抄寫和傳播有極大的關係,唐代之後卷軸書法形製中掛軸類形態的孕育和演進,正是書法文獻傳承性逐步減弱的表現。但軸類書法的繁榮並不意味著削弱卷冊類書法的數量和質量,相反使長卷、冊頁和橫幅向著更具表現性的方向演化,如長卷中的大字書寫,先接後書等均是這種影響的表現。而印刷術的影響持續而深遠,需從長時段來觀察,如唐代發明印刷術,但對書法形製的影響在當時並不明顯。
4.關於古代書寫製度對卷軸書法形製影響的思考
中國古代的書寫均由一定的製度所規定,最主要的表現就是書儀的形成。所謂書儀便是書寫內容和形式格式的規定,在公私文牘中表現最為明確。書寫製度貫穿了中國古代的一切書寫,所以實際上理解中國古代的書法形製,首先需要了解製度的因素,它規定了書寫的材料、內容、形式和裝潢等,甚至還規定了展示的環境,是形製的重要因素。書寫製度主要考察四方麵的關係:書寫行格與形製的關係;書寫材料與形製演化的關係;書儀與形製形成的關係;書法選拔製度與形製演化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