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鼎丹燭影千古謎案 白虎玉兔同赴大真(2)(1 / 3)

第二日早晨,雨還沒有住的意思,但已小得多了,均勻得像從籮篩過的細雨,霧一樣在空中蕩來蕩去,把天、地、房屋街衢和行人都影影綽綽籠罩起來。滿街的潦水被冰冷刺骨的秋風吹掠而過,泛起粼粼細波,上麵還綴著密密麻麻的雨花兒。張廷玉一夜沒有好生睡,隻匆匆吃了兩塊點心,喝了一碗奶子便趕往澹寧居來見雍正。

“皇上昨晚在圓明園皇後那裏。”弘曆也是剛進澹寧居,見張廷玉嗬著凍得發紅的手進來,一邊讓座,一邊說道:“昨晚是溫家的給他發功治病,又用了一碗藥,精神才好些。說今兒要見孫嘉淦和傅鼐。您稍坐一時,皇上就過來了。”弘曆看樣子也沒睡好,兩眼睛圈都有點發暗,但他素來極修邊幅,雖然看上去帶著倦色,仍是通身上下精幹利索,已經穿舊了的灰府綢袍也漿熨得挺括齊整。看著弘曆,張廷玉不禁想起自己年輕時的情景,他微笑著,卻又回到了現實,歎息一聲道:“唉……我是老了。”弘曆親自給張廷玉倒了一杯奶子送過來,笑道:“昨兒晚皇上也說這個話。其實累得狠了,都有這個想頭。消停一下就好了。”正說著,見雍正扶著高無庸肩頭進來,二人便忙跪下請安。

雍正精神氣色還好,但也顯著憔悴,穿著駝色江綢棉袍,外邊還罩著件小風毛石青江綢羔皮褂,一邊踱到炕邊坐下,要了熱奶子吃著,淡淡說道:“衡臣起來吧,你也很乏的,往後不要過來這麼早。”“是奴才自己有心事。”張廷玉謝恩起身,略一思忖,將自己夜來的想法說了,又道:“如今兩處失利,奴才即便沒有舉薦失當的事,也不能安居相位,恬然自適。請皇上降罪處分,奴才才安得下這個心來。”雍正淡然一笑,喊道:“高無庸,朕過來時見孫嘉淦他們在月洞門候著,叫進來吧。”這才溫聲對張廷玉道:“朕也仔細想了想,兩處仗打得不利落,朕也有過失。朕籌劃得雖然不錯,但沒有想到將帥臨敵失機的權宜之計,這是朕的無能不明,怎麼能推到你們身上?至於朱師傅,舉薦張照一個文學之士去打仗,一心想要他立功,確實有過失,不能不稍加拂拭。叫下頭彈劾出來再處分,不是更失體麵?這也是保全他的意思。”

“是,”張廷玉聽著,覺得有點鼻酸,哽著嗓子道:“主上如此矜全,奴才更是思愧無地……”因見孫嘉淦和戶部郎中傅鼐一前一後進來,便住了口。雍正見張廷玉要告退,笑道:“還是昨天軍機處會商的,你是宰相,一道見見他們吧。”

張廷玉這才坐下來。雍正神色憂鬱,望著外麵陰得很重的天,許久才道:“嘉淦、傅鼐,你們兩個當初都是不讚同出兵準葛爾的。如今戰事……情形你們都知道了。朕想聽聽你們的意見。”他頓了一下,又道:“是接著整頓再打,還是退兵?”

“朝廷不能示弱。”孫嘉淦叩頭說道,“臣以為日前不宜再打,但也不能退兵。就地屯兵,整頓軍務,稍事恢複之後,還是要打。”傅鼐也道:“孫嘉淦言之有理。奴才以為無論西北西南,我軍都是小挫。比較實力,都大過敵軍數倍。前見邸報,策零部又在遣使求和,可見他們也打不下去,不能隻看到我軍失利小戰受挫。如今大軍已經占領了科布多,新疆邊緣已經是前線。如果退兵,將來收複仍要耗兵耗力。可以降恩旨,接受準部蒙人求和,但我軍不宜後退,以至於前功盡棄。”雍正用嘉悅的神情看著兩個臣子,笑道:“好,講的是。朕本來還遲疑,就這樣定了,和策零阿拉布坦講和。”孫嘉淦道:“皇上仁慈之心上通於天,這實在是社稷之福。”

雍正含笑看著傅鼐,默謀了一會兒,說道:“你還這麼年輕,有大局觀,很好的。朕一向因為你是個國戚,局限了你。孫嘉淦身子骨兒不好,你以宣旨欽差大臣身份去一趟科布多,全權和策零使者議和。大的有三條:他上表謝罪稱臣,補交曆年貢物;退回他原來駐地,不得東進一步;他侵吞喀爾喀蒙古的事可以既往不究,但不能再侵犯漠北蒙古和東蒙古。其餘細節,由張廷玉給你們布置。”正要說西路兵馬冬季供應和屯田事宜,秦媚媚進來了。他見雍正在東暖閣和大臣說話,沒敢過來,隻對高無庸耳語了一句什麼,退在熏籠旁垂手侍立。雍正見高無庸臉上微微變色,知道又有了事情,自己覺得身上不很自在,便道:“這不是小事情,弘曆主持一下,叫上方苞鄂爾泰一處商量。總之要‘周全’二字。朕有些乏累,今兒不見人了,你們到韻鬆軒那邊去。”待到眾人都退出去,雍正方叫過高無庸和秦媚媚,皺著眉問道:“出了什麼事?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