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關,盛京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原是清冷的倌桃院,此時越發冷清了。
偌大的院內,浮華的裝飾也被這大雪斂盡,一眼望去,空曠一片。院內百草皆荒,獨牆角處幾株紅梅傲雪怒放,鮮鮮豔豔的紅色極能入眼,為整個略顯蕭條的院子添了幾抹暖色。
天寒地凍,一位約摸十五六歲的身著藏青粗布衣衫的,梳著雙縲發飾的丫頭卻赤著手端著盆冒著氣的熱水快速地往倌桃院東次間去。
雪卷珠簾,星星點點沾在珠簾後那厚重的駝灰色的遮寒簾幕上。丫頭端著顫顫地端著水走至門前,輕喚了聲。瞧著一簾幕一角被掀開後,就側著身小心的走了進去。
此時的東次間內,丫頭婆子站滿一地,皆是低著頭神情緊張地偷望著坐在鏡著描眉上妝的女子。
屋內四角早已擱了燒著銀炭的爐子,本是溫暖無比。此時她們卻仍是冷得身上汗一陣一陣,就連見過多世麵的陳婆子,也是啞著口站在那裏,步子一動不敢動。
將丫頭婆子的表情臉色觀察清楚,玫若錦朝著鏡中模糊的麵容笑了笑。表情微動,右臉上那如同麵具般疤帶著刺骨的扯痛感疼得她痛苦的皺起了眉。
今日的她穿著件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緞襖,一襲潑墨般的長發高高梳於後腦處,綰製成簡單的隨雲髻。髻上無一般官家小姐那般珠釵滿目,隻簡單的別著兩隻青色玉簪,十分的素雅清麗。
此時,倘若是常人瞧著這打扮,定是眼中一亮,隻覺四周暖春花開,心頭蕩漾,極為舒坦。
可若是細細地瞧,將視線落在梳妝台鏡子上時,定會覺得渾身發寒,如落惡獄一般,驚得魂魄齊飛。
原本是極為嬌柔清麗的臉蛋,可右臉那幾乎蓋住半張臉的血紅的疤痕卻讓人直接忽視她左臉的美貌,更甚者尖叫不已,如見看到惡鬼冤靈一般。
伸手接過大丫鬟蘭草遞來的帕子,她小心地擦了擦臉,又將手拭了拭,這才將帕子交到梅香手裏。抬眸望著滿屋的丫頭婆子,她臉上帶笑,側過身細細打量起他們來。
而她的這分打量,更是讓所有的丫頭婆子們膽顫心驚。
今日的這位二小姐,不知怎麼的突然轉了性子。自大早起來後竟然將丫頭婆子全部叫到東次間門外,大風大雪裏站了半個時辰這才叫進了屋。
她們這些老婆子,哪個不是瞧眼色看形勢的人,卻站著琢磨半天也沒搞清楚這個二小姐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有膽大的婆子偷偷抬頭瞧她一眼,頓時低頭縮腳,不敢再看。
模樣仍是那模樣,不忍多看,就臉上那雙稍稍能入眼的美眸,此時卻無平日裏半分嬌羞怯懦的神情。眼神平淡無波,卻駭得她心裏一跳一跳的。
若錦早已將她這點小動作看在眼底,麵色不改,心裏冷冷笑了笑。
一早醒來她就發現自己竟是回到過往,似乎是回到了十五歲時。而且此時的她渾身發熱無力,似是著了極重的風寒。
此時時辰尚早,她就這般躺著慢慢回憶著以往的事。迷迷糊糊還未等她弄個明白,便聽著屋外陳婆子正在大聲嗬訓蘭草的聲音。
蘭香與此時在身邊服侍的蘭草皆是生母蘇氏賞於她。兩人自從小就跟在她身邊,如姐如親,平時就連她也不會苛責她們半句。
而如今挨了這個從外院調進來的婆子訓,蘭草她卻不聲不燥,默默忍著,這其中的意思,她不會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