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滄海明月有淚(1)(1 / 3)

放棄,從來都是最艱難的決定。

1

愛情存在於每個人的基因裏。荷爾蒙的衝動隱藏在每一股躍動的血液裏。

然而從她不曾料想,自己對一個異性的愛慕,會開始得這樣早,在一個被禁止的年齡,麵對的是一個不可能的對象。

但她仍然燃燒著自己,不願熄滅,不願讓這份無法命名的感情成為一場荒蕪。

她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完成自己的成長,破除兩人之間的壓抑與禁忌。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也是他唯一的機會。

回到房間,夢非走進浴室淋浴。

窗外,夜色深沉。天邊,一彎新月如刃。

她對著鏡子鬆開發辮,一頭長發披瀉如緞,漆黑如染。

她脫去衣裳,凝視著鏡子中自己的身體。她是第一次這樣仔細地端詳自己的身體,第一次對自己的美有了認知。光潔的象牙色的皮膚、美好的曲線與弧度,這正在發育中的年輕的身體,包裹著一顆意誌堅定的心。

她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著那顆心有力的跳動。

每一下跳動,都帶來生的力量。每一股血液,都充滿了愛的激情,初次的愛、強悍的愛、不顧一切的愛,是一個少女成長為女人的那一刻,所能擁有的最充沛的愛的能量。

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身心中那股單純而強烈的渴望。

在夢非敲響席正修的房門之後,有數秒真空般的等待。

哪怕到了很久以後,她還一直記得這短暫而激烈的一小段時間,記得這一刻自己心中的激蕩與腦海中的空白。

在這短短數秒的等待中,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暗暗顫抖。胸膛深深地起伏,體內似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出來撕碎她。她覺得自己快支撐不住了,隻要他一打開門,她也許就會立刻癱倒在他懷中。剛才,她積蓄起力量做出決定,然後走出房間,穿過走廊,敲響他的房門。可這短短的路途,幾乎已耗盡了她身心內在的全部力量。

然後,門開了。他站在她麵前。

那一刻,她發現自己忽然變得鎮定,腦海中雜念全無。

她仰頭看他,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視線模糊著,瞳仁聚不起焦點。她就那樣夢遊一般,恍惚地、輕輕地說:“我來看看你臉上的傷怎麼樣?”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脆弱地響起在潮濕的空氣中,沒有回聲。

話音落下,一股頹然侵襲了她,心頭一陣荒涼。她已盡了最大的努力用平和自然的語調來說出這句話,但自己依然看起來可笑,目光潰散、表情緊張、氣息慌亂、六神無主,甚至可以說十分狼狽。

他這麼聰明老練,一定在看到她的第一秒鍾就已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明白她表麵上說了什麼,而實際上卻想說什麼,明白她來找他做什麼,但他不動聲色。他隻有一瞬的恍惚和猶疑,一瞬之後,他也拿出最平靜泰然的語調和表情說:“沒事了,隻是一道小口子,醫生已處理過。”

猝然一陣靜默。他們都裝作無事,但都不知該如何繼續,或如何收場。

然後她低下頭,輕輕地說:“謝謝你。本來,那塊玻璃會飛到我臉上。”這是無關痛癢的話,她說完就在心裏笑自己口拙。

“幸虧沒有傷到你。”他微笑著,說的也是廢話。

她看出了他的不自然。他可是從不說廢話的人嗬。

一時間,兩人都彷徨失措。隨之而來的又是靜默。

這靜默像是對他們的考驗。若有人堅持不住先潰退了,這一夜就沒有下文了。平靜的外表下,他們各自都在心中激烈地渴求著、抵禦著、掙紮著,說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有下文還是沒有下文。這掙紮是這樣痛苦卻無力。

靜默的張力綿延著。最後,還是年少的她更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略有怯意地說:“我……可以進來嗎?”

就這麼簡單直白的一個問題。

空氣靜得仿佛凝固。她察覺到他的氣場有了輕微的紊亂與不安。

他確實不安,甚至倉皇,什麼都說不出,隻愣在那裏,感覺渾身的血液瞬時湧向心髒,四肢變得冰涼。他下意識地扶住門把,恍惚而猶疑。他望著她熱切而堅定的神情,一時竟沒有想法。

一貫鎮定自若,從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情緒打攪的他,竟然在這一刻,對自己的心神失去主宰。

數秒之後,不知是內心的哪一股力量占了上風,他無言地點了一下頭,拉開門,側身讓她進來。

2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她是他的人,這在一開始就注定了。

人與人的關係,在首次見麵的最初幾秒就已經決定了。

那一刻,她看到了他。那一眼,她愛上了他。在最初的一瞬,她就已知道,自己終將與他完成這件神聖而浪漫的事。

她走進他的房間,默默環顧四周。光線昏暗,隻有案頭的台燈與床頭的落地燈亮著。暖色調的淡淡橙光籠罩著一室曖昧。

厚重的窗簾已經拉上,卻尚未關嚴。窗外一輪清輝,隱隱透入房間。有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房間裏安靜得隻有兩人呼吸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請她喝杯茶,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問問她第二天的戲準備得怎樣,有無困難。他知道自己應該鎮定下來,正常起來,至少要表現得體。可他就是無法說出那些話,無法表演。此刻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會顯得極愚蠢、極可笑。他們之間彼此眷戀,兩人之間存在著什麼,早已心照不宣。他又何必虛偽地製造另一種場麵?盡管她隻有十七歲,卻已經開始懂得成人感情的一切奧秘與苦澀。

所以他靜靜佇立著,看著她,焦慮地等待著她說什麼或者做什麼。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微微地疼痛,疼痛愈演愈烈,幾乎讓他崩潰。可他什麼都不能說。他不想失常,不想變得可笑,隻能這樣無言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