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是的他喜歡奔跑,不顧一切地奔跑,赤著上身,光著腳丫,在大海的旁邊,順著海風的方向,盡情地奔跑。

臉上的表情既不猙獰,也不冷淡,咬著牙關,從鼻腔衝出一股又一股濃重的粗氣,腳下的沙地慢慢變成了崖壁那種太陽曬得滾燙的石地,也沒有止住自己略有些蹣跚的步伐,繼續奔跑。前方就是他自小就可以看見但從未進去過的一片樹林。

他還是沒有停下腳步,雖然兩腳已經有些發虛了,隻不過回頭看了看幾股濃煙升起的家園,一種落寞、一種無奈、又伴隨著緊張的心情,使得身體本來感覺就要消失的體力突然又回來了幾分,瞪著已經有幾分赤紅的雙眼,衝進了樹林。

四周都是晃動的各種樹木,高大的樹幹上麵各種堪稱巨大的樹葉,把天空遮得嚴嚴實實,偶爾有幾縷不甘心的陽光射下,也馬上被風刮得無影無蹤,樹葉未動隻是風動。

腳下早已是長著碧草的泥濘,耳邊偶爾能觸摸到各種清脆又有些悅耳的鳴叫。也許是濃密的草叢擋住了視線,也許是慢慢消逝的體力模糊了雙眼,前方突然出現的河水也沒有來得及擋住他的腳步,左腳踩在一塊布滿青苔的圓潤的石頭上,腳踝一折,便一頭栽進了河水裏,本來差不多模糊的意識也被嗆得恢複了一絲清明,下意識的撲棱幾下,抓住了一段從上遊漂下的浮木,緊緊的摟著懷裏,即便是昏了過去也沒有絲毫放手,這也是求生意識使然,隨波逐流。

他是喜歡奔跑,但這次的奔跑卻是無奈的奔跑,是亡命的奔跑。

正在海邊摸小螃蟹的他發現村莊那邊出現了各種嘈雜的聲響,緊隨著各種呼喊聲,救命聲,刺耳的笑聲出現,馬上心頭一緊,心中仿佛突然出現了一種悸動,腦子一炸,便丟下手裏的小棍子,和一大桶還四處爬動的小螃蟹,跑了起來。

他沒有朝著村子跑回去,不僅僅是因為他隻是一個孤兒,還有自己內心的恐懼,他在村子裏的時候也聽說過海賊勢力的恐怖。腦子裏想著的唯一的念頭便隻剩下,要遠離那裏,越遠越好。

他叫趙海。他是一個幸運兒,但卻那麼的不幸,聽起來似乎前後矛盾,他是一場事故的唯一幸存者,所以他幸也不幸。

那時候他才剛滿6歲,卻已經在上小學6年級了。他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愛他的父母長輩,家境殷實,他還有上天賜予的聰明的大腦,有著讓旁人羨慕的智商和那近乎妖孽的記憶力,似乎意味著他的一生必然是順風順水、悠然自得。如果沒有那次去馬島的旅行,也許他就要開始上中學了。

客輪上到處是驚慌的旅客,父母不在身邊的他,也意識到估計要糟了,耳邊有各種嘈雜的叫聲,撲通的落水聲,伴隨著的就是那無窮無盡的炸雷聲,到處是一片漆黑,本來應該燈火通明的遊輪,像是被人突然拔了插頭的台燈,失去了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