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做賬的方式改變了,戶部那些蛀蟲們再無後顧之憂,不過三兩日,就漸漸有些肆無忌憚了,若是趙俊臣不緊緊盯著,這些蛀蟲們失了拘束,誰也不知道他們會生出怎樣的麻煩來。
而就在趙俊臣審閱著折子的時候,許慶彥推門而入,手中抱著兩卷畫軸。
趙俊臣抬頭一看,見到許慶彥手中的畫軸,笑道:“你把我的身份告訴他們兄妹了?”
許慶彥亦是笑著點頭,說道:“少爺你是沒見那個柳子岷的表情,待知道少爺你的身份後,激動的渾身都顫抖了起來,跟抽風似地,然後就把這兩卷畫軸硬是塞到了我手裏,讓我轉交給少爺,還說想要求見少爺。”
“是仇英大師的《漢宮春曉圖》,和南朝陸探微的《降靈文殊圖》?”
趙俊臣問道。
許慶彥臉上閃過一絲激動之色,點頭道:“對,就是這兩卷,我問過府裏的師爺了,他們說這兩幅畫,加起來能賣兩三萬兩銀子呢,這柳子岷倒也懂得下本錢。”
趙俊臣又是一笑,說道:“這兩幅畫可都是珍品,又哪裏是銀子能衡量價值的,收起來吧。”
趙俊臣沒有欣賞名畫的品味眼光,所以也不急著查看。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不過,近些日子我暫且先不見他,你讓人給他們兄妹好吃好喝供著,趁機看看他城府性子如何,一應要求能滿足就滿足,但若是他再求見,一律推掉。”
“明白了。”
“對了。”腦子裏突然閃過柳蕊的模樣,趙俊臣問道:“你跟著他們去收拾行李,可知道那柳蕊這些日子究竟住在哪裏?”
聽趙俊臣這麼詢問,許慶彥臉上竟是露出了敬佩憐惜之色,說道:“她住在國子監的馬棚裏。”
趙俊臣雖然已是有了些心理準備,但還是愣住了,下意識的反問道:“馬棚?”
許慶彥點頭,說道:“是啊,他們老柳家除了這兩幅畫,早已經落魄的連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他們兄妹來到京城後,沒多長時間手裏的銀子就用完了。那國子監裏有馬棚,卻沒有馬,地方空著,所以柳蕊姑娘這段日子就一直偷偷住在那裏。不僅如此,她還在國子監替人縫洗衣裳,每天賺點銅錢,然後全都交給了那個柳子岷,供那柳子岷與其他監生吃喝玩樂。但那柳子岷卻不是東西,礙於麵子,在其他監生麵前,卻是一副不認識柳蕊姑娘的樣子。”
說到這裏,許慶彥一臉的憤憤,顯然對於柳子岷的人品十分的不屑,想要再說些什麼,但看了一眼手中的畫卷,想到畫卷的價值,最終竟是什麼都沒說。
趙俊臣沉默片刻後,臉上閃過一絲敬佩,歎息道:“怪不得她把包裹一直隨身帶著,真是難為她了,也不知她是怎麼熬過來的,這些日子你讓人好好照顧一下柳蕊姑娘,恩,快過年了,讓府裏的裁縫給他們兄妹做兩身合適的衣裳,畢竟是名門之後,莫要虧待了他們。”
“明白了。”
許慶彥亦是認真的點頭。
就在這時,卻聽到書房外有趙府下人稟報道:“老爺,剛剛入府的那位柳蕊姑娘,想要求見老爺。”
趙俊臣想到柳子岷今日的所作所為,對於柳蕊的求見,下意識的以為這時柳子岷的安排,搖頭失笑,對許慶彥吩咐道:“這個柳子岷,一幅玲瓏心竅,但就是人品太糟糕,慶彥,你去讓那柳蕊姑娘回去吧,現在還不是我見他們兄妹的時候。”
許慶彥自是點頭去了,然而離開沒多久,許慶彥竟是又回來了,臉色有些怪異。
“怎麼了?”
見許慶彥這般模樣,趙俊臣心中奇怪,問道。
許慶彥答道:“少爺,那柳蕊姑娘堅持要見你,說這次求見是她自己的意思,與柳子岷無關,我推說少爺你有事,沒工夫見她,卻沒想到這姑娘太過倔強,竟是跪了下來,無論我怎麼拉她就是不願意起身,非要見少爺不可。”
趙俊臣微微一愣,猶豫了片刻後,終於說道:“罷了,讓她進來吧,這般堅持,卻也不知有何事。”
當柳蕊進入趙俊臣的書房時,趙俊臣已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隻是靜靜的看著柳蕊的一舉一動。
之前,柳蕊表現的頗為害羞,在趙俊臣麵前總是垂頭不語,不敢與趙俊臣對視,所以趙俊臣也隻是見過她的大概容貌,隻知道她是一位溫婉柔美的姑娘,但具體模樣,卻看不清楚,總是一撇而逝。
但此時,柳蕊來到書房後,卻是少有的抬著頭,與趙俊臣對視著。
注視之下,卻見她五官精致,淡妝素抹,柳眉彎彎,含著怯色的大眼睛,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趙俊臣,讓人不由心生憐愛。
與柳蕊對視片刻後,趙俊臣剛準備說些什麼,柳蕊突然跪在了趙俊臣麵前。
“趙大人,求你了,放過我哥哥吧。”
語氣中,帶著再也堅持不住的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