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一)駕崩(1 / 2)

冷風掃月,四下寂寥落針可辨,窗外湧動的黑夜濃重如墨,仿佛下一秒便要破窗而入將木屋中的少女凶狠吞噬。燭台隻點了一支,火苗微弱搖曳,在這不明紅光的映照下,桌邊的兩張臉更是顯得心事重重。鬥笠邊沿的紗幔隨著空氣的流動輕輕飄舞,遮住了少女棱角分明的眉眼。站在一旁的子寧見到幾滴晶瑩的淚珠從紗幔裏麵滾落出來,滴在那雙纖細白嫩的手背上,她柔弱的身軀像是在強忍著不讓自己顫抖。他看出了她的傷心,卻不知紗幔遮住的是一雙憤怒的眼。

子寧倒一杯茶水遞到她麵前,少女卻無動於衷,他皺皺眉,隻好將手收回,低聲道:“公主節哀,皇後娘娘為人寬大慈悲,想必在另一世裏早已尋得解脫,比活在這世上的人倒要安然了。”

鬥笠下是長時間的沉默,擱在雙腿上的手也越捏越緊,而後,太監的傳喚終於引爆了她的極限。

“皇上有旨,召淩萱公主覲見,即刻前往,不得耽誤。”

子寧擔憂的望向少女,原想她定會強著抗旨,卻不料她“嗖”的從圓凳上站起身,冰冷的嗓音從紗幔下幽幽響起:“我自然是即刻就去,倒要看看他是怎樣死的!”

太監嚇了一哆嗦,沒曾想還有人膽敢對皇上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並且這人還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不過皇家的事實在紛紛擾擾、錯綜複雜,低賤如他們這樣的奴才是永遠看不清漩渦裏的暗流,因此小太監隻能把頭埋得更深,退在一旁裝聾作啞。而子寧從他身旁走過時,則刻意稍作停頓,壓低嗓音警告道:“管好你的嘴。”

走出矮小的木屋,外麵是一方青石板院落,土灰的圍牆,脫漆的柵欄,粗糙的木門,幾株萱草在陶盆裏更顯得寒酸,一切簡陋如同農家小院。而推開吱呀的木門,卻是另一片宏偉壯闊的天地——堂堂大秦國的皇宮。高牆蔽天,曲直周正,紅黑作為主色調交錯在每一幢恢宏的建築物之間,數百人一行的巡邏侍衛和各宮門前碩大的龍獅雕刻無不宣告著這座皇城的森嚴戒備。

此時的坤寧殿正跪滿了一片黑壓壓的人頭,而地上的每個人都在各懷鬼胎,心事滿腹,這使得殿內的氣氛僵硬沉悶,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但很快,這片陰霾便被一個少女的到來而攪了開。隨著內侍一聲“淩萱公主駕到”,眾人紛紛一驚,盡管不敢明目張膽的回頭望,卻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用餘光去尋找來人。就連坐在床邊正傷心欲絕的成貴妃也赫然一驚,淚珠子硬生生風幹在眼眶裏,她僵了片刻,隨即扭轉身子向大殿門口望去。果不其然她看見幃簾旁邊立著一位婷婷少女,著一襲水藍輕紗,身姿像軟玉一般曼妙而晶瑩,隻可惜頭上戴著竹編鬥笠,鬥笠上的紗幔將其麵容遮得嚴嚴實實。這位聞名遐邇的神秘公主,十六年來鮮少有人見得她的真麵目。

成貴妃把手絹在指尖上繞了兩圈,方才還甚為柔弱的眼神轉眼便刻薄淩厲了起來。她搖著碎步繞過叩首的人群,刁鑽的神態極其跋扈。百官雖對頤指氣使的女人向無好感,卻也無可奈何,眼看著皇上就要駕鶴西去,而即將即位的太子彥佑正是成貴妃的親生兒子,在皇後之位久無人問津的**中,她的太後寶座算是早已穩當的,這確實由不得人不低頭。而除了將是下一任君王的生母之外,成貴妃還有著自己的權勢,成氏一族在朝中把控著文職要害,頭三品文官的核心人物皆是成氏的族人,實權在手,成貴妃自然囂張得起。她踱步到少女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逼視著紗幔後麵的麵龐,像是要生吞活剝般將少女看穿。

“取下鬥笠,讓本宮看看你。淩萱公主。”成貴妃用手絹頂住鼻端,媚眼直勾勾的向上挑著,三分慵懶,七分毒辣。

少女不為所動,她的聲音因看不見其神態而蒼茫空靈:“回姨娘的話,兒臣生來麵貌醜陋,是個不祥之人,若揭開麵紗,一來怕姨娘受到驚嚇,二來怕會折煞到父皇。”

成貴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內侍的驚呼打斷:“娘娘!皇上醒轉了!”

眾人猛然抬頭,探長了脖子往禦塌上張望,見成貴妃慢慢將皇上扶起。宰相成商上前叩拜道:“皇上洪福。”

塌上的男人氣息不定,閉目養神了許久才開口問道:“人都來齊了嗎?”

成商回道:“臣下七十九人等,皇子公主十七人等,均到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