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救你的人。在你害怕的時候我會出現,而在你希望有人救你的時候,她就會出現。”
“我現在就很想她救我,她怎麼不出現?”我將信將疑地四下望了望,可是什麼也沒有。
“她一直在,而且就在你的麵前。”她幽幽地笑著。
“你耍我?”我一想到剛才嚇了個半死,跑了個半死,心裏很想過去踹她幾腳。但看見那訕笑的豹子,便隻有低頭喘氣的本事了。
“人人都在耍你,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又何必動怒呢。”她笑了笑,繼續說道:“你自以為豪爽重義落拓不羈,卻不齒和**浪蕩子交朋友,你自認為正直優秀,卻嫌別人隻是些讀死書的書呆子;你很想有一番作為,去做一些實事,但卻厭惡學校社團的無聊幼稚與虛偽,不齒為伍;你也懶散拖遝,無所事事,但看別人打牌玩遊戲以為是群浪費生命的廢物。所以你身在人群中卻如隻身一人。而你的那個年齡階段,一遇挫折,便喜歡恨啊,怨啊,完了就自我標榜。而你比較狂,居然將自己標榜為屈原,雖然沒有沉到自己學校的湖裏,卻讀了幾千遍《山鬼》,還夜夜想象她的樣子,這時我和它就出現了。自那時學校裏長得一般的的女生你就認為是庸脂俗粉,醜陋不堪;長得漂亮的,心上喜歡,卻故意想成**之流,不能做高士佳侶。男生那更是沒有一個入你法眼。你很想證明自己超脫凡俗,是一個寂寞高手,但卻始終身無長物,隻好鬱鬱不樂。這時碰見那兩句話,居然想修起道來了。隻是書中的金烏在你的腦中永遠是昏暗的,不明朗的······”
我聽著她說,臉上有些掛不住,但見她說的是實情,所以不好打斷,隻是默默地聽著。
“你熬夠了四年,還好領到了畢業證。你一會兒發誓要離開那個破學校永不回去,一會兒又發誓要開架直升機落在學校的大門上,告訴所有的老師同學,你才是最有成就的。可是當你準備大幹一場時,你發現一切都是那麼力不從心。你一心想創業,卻是農家出生,身無分文。鄙視公務員,卻又參加了公考,好不容易過了筆試,麵試時卻緊張的一言不發,你又落選了。投了幾十份簡曆,無人理會,就隻好投奔以前不願高攀的遠房親戚,瞅著親戚得意的臉,你的自尊心徹底的毀了,什麼高傲,什麼氣節,像大便一樣令你不忍靠近······”
被她一句句說到心裏,真的如蟻噬一般,我感到有些支持不住,便坐到了地上,地上,是青黑的草,但似乎已麻木的失去了恐懼。心裏雖不願聽她說話,卻更不願她住口,隻是默默地聽著。就如自己再跟自己說話一樣。
她見我坐了下去,也不理會,隻是繼續地說道:“你到了親戚介紹的公司,想改變以前的脾氣,道德也不要了,臉皮也不要了,和別人一樣幹一番出人頭地事業,就算無恥一點也無所謂了。但當你要奉承上司的時候,你發現自己的嘴像被電焊焊住。好不容易開口,卻隻說了些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話。當你陪領導喝酒的時候,麵對一杯杯本不屬於自己喝的酒的時候,勉強的笑容出賣了你滿心的怨恨;人家都抱著小姐親熱的時候,你也很想,但卻又伸不出猶豫的手,木頭一樣打擾了老板的雅興,以後便隻有坐在辦公室裏做些文案工作,但永遠不會升遷。後來別人介紹了一個對象給你······”
“別說了,你到底什麼意思,想羞辱我嗎?”她還想說下去,但我打斷了她。雖然我討厭聽見關於妻子的一切事,但更重要的是我心虛。因為我怕這是夢,夢話被妻子聽到。
“你怕了?怕這是夢?怕被你老婆聽見?你心裏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寧願相信這是一個夢。哈哈哈哈······”她笑了起來。
“去”她突然向那豹子示意了一下。那暗紅如火,鬼魅一般的野獸便撲了過來,在我的腿上咬了一口。“哎呀”,一股鑽心的疼讓我忍不住叫了起來,當我要自衛還擊的時候,它已經如剛才一樣蹲到了她的身邊。
“你的腿沒得過什麼病吧?”她似笑非笑地問我。
“當然沒有。”我不知她問這是什麼意思,隻顧著用力揉搓疼痛的腿。
“但它現在卻很疼,是不是?”
“是”話一出口,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告訴我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我想我應該相信她的話了。
“是,當初別人介紹來個對象給我,年齡是大了點,但總是解決了我的生理需求,而且,而且還給我生了個兒子,已經很不錯了。因為我已經沒有希望了,我已經意識到我是個很沒本事的人,到以後對象更難找,還不如現在苟且一個,湊湊合合幾十年也就過去了。對於所謂愛情,那隻是一個理想,不會有我心目中的女人,也不會有女人把我當做她心目中的男人。”當我發現這確實是個真實的世界之後,我有些控製不住自己,這麼多年終於有一個人這麼了解我,盡管她可能隻是為了羞辱我,或者其他的目的,但我確實想將自己這麼多年的積怨說出來。
她愛理不理地瞅了瞅我,說道“她為你洗衣做飯生孩子,但你卻給她預謀了一個惡毒的計劃。”
她的話觸動了我心中的隱秘,我想她已知道我的一切,隱瞞畢竟隻是徒勞,倒不如說出來痛快些,再一個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這片森林呢。想好了這些,便不再有顧忌。但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便在腦中組織起詞彙來。
“你不好說起,還是我幫你說的好。”她慢慢地走到我麵前,坐了下來,坐在那青黑的草上,就如我回家坐在沙發上一般坦然。那豹子跟了過來,依然瞅著我訕笑著。“你本想娶了這個老婆,便苟且地活這一輩子,拉扯你的兒子長大,順順利利地養老,而後死去。但是你卻發現她跟你同事有不正當的往來,而同事又是你老板的親戚,你惹不起,所以你隻好報複自己的老婆,並想了一個惡毒而愚蠢的辦法”
“我的辦法惡毒嗎?她比我大五歲,這且不說,她還不是**,這我也認了,誰能沒有個過去呢?但她卻背著我和一個比我大很多,而且也帥不到哪裏去的老男人搞在一起,而且還是我的同事,弄得滿城風雨,誰都知道。我隻好整天像烏龜一樣呆在公司裏像驢子一樣賣力的掙錢,所得那點錢財二十五年後才能還得清房貸,還得供她吃喝拉撒。我本應該和她離婚或者給她兩刀的,但我想不能就這麼便宜她,當然我承認自己還是有些不敢持刀殺人的。所以我覺得自己應該忍耐十幾年,而且要努力對她好,讓她真正喜歡上我,舍不得和我離開,那個時候我再和她離婚。哼,五十幾歲的女人我看她再怎麼**,怎麼嫁人,我就不信那個男人還要她這個老女人,被丈夫和**一起拋棄一定是件很爽的事,晚年大家就一起在養老院呆著吧。當然,她可能會有兒子養活她,他是她生的,但不一定就是我兒子,有時候真想拉他去做親子鑒定,但又怕得到不願得到的結果。”
“唉!”她歎了口氣,“你用十幾年去報這麼個仇,值得嗎?你還年輕,才三十幾歲,好好努力有的是機會。”
她似乎是有些可憐起我來了,這讓我對她增加了不少好感。“不值得,但是有什麼辦法呢?去手刃那對奸夫淫婦嗎?我從小到大就一直是個懦夫,對什麼人都不敢說不,而我還自欺欺人認為自己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至於離婚,這口氣我又咽不下去,總覺得不能這麼輕易地饒了他們。而前途,前途對我來說,比這片森林還黑暗。窮人在這個世界是很難爬上去的。我父母爬了一輩子還是個農民,我常笑他們愚笨,不懂得爭取。但到自己才發現,自己還不如他們,窮人是爬不上去的。”
“既然你活得這麼辛苦,為什麼不一死了之呢,那樣豈不是無牽無掛,省很多事?”
“是啊,我喜歡農村恬靜的生活,卻因為幹不了體力活而隻能生活在這個滿是肮髒的城市裏,活在城市裏卻與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最終,我隻是個想當地主的工人。不倫不類的苟且地活著,還不如死去的好。但是我又怕死,跳樓會恐高,投湖會在窒息的前一刻很難受,用刀更是不忍見那流血的場麵,更重要的是父母還活著,怕他們受不了打擊,所以一直沒死成。”
“唉!沒有希望的為別人活著,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你就是一個悲劇。”
“那麼你呢?你為什麼而活,又將為什麼而死?”
“我?”她輕蔑地笑了笑,又說道:“我因你而生,卻不為你而生,因為你不配。我不願為你而死,卻要因你而死,因為我是你想出來的。”她落寞地站了起來,“你跟我來吧。”
我爬起來,有些疑惑,有些生氣。但隻能跟著她向前走去,我不知道她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走了十來米遠,繞過兩三個大樹就到了湖邊。太陽還在地平線上徘徊,幽黃的光照在玄碧的湖水上,四周是青黑的草,沒有一絲生機,隻有美,寧靜而可怕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