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租拿來!”中年婦女撇了我一眼,想都沒想張口就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打算隱瞞了。她就是我的房東——人稱劉姐。一“條”五十出頭的非典型滬市老娘們(滬市老娘們太多了,量詞得用條),長得五大三粗,近一米八的身高,我估摸著西楚霸王也就這德性了。她抄著一口地道的滬市口音,嗓門洪亮,捏著嗓子吼一聲都能把膽小點的人嚇暈過去。最關鍵的是她那張臉,就算魯迅先生複活了,恐怕一時之間也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詞去形容,倒不是醜得無法直視,隻是任誰見了都會下意識的以為自己欠了她好幾十萬。不過這點我是不在乎的,因為好幾十萬這種數額對我來說……嘿嘿……反正跟鬼一樣,就是個傳說。
“這個……”我撓著後腦勺,使勁吞了口口水,額頭上頓時冒起豆大的汗珠:“劉姐啊,房租……”
“啪!”
沒等我說完,一聲爆響,她拍案而起,隨之傳出震耳欲聾的罵街聲。
“今天你小子要不把房租交上來,老娘我削死你!”
“劉姐!劉姐!你冷靜!冷靜!……”
我條件反射般的朝後跳出三尺,雙手連搖。我真是怕她失去理智直接撲上來,那後果跟被火車碾了是一樣一樣的……
“冷靜?老娘要是不冷靜的話,你個兔崽子早就漂在黃浦江上喂王八了!說!你欠老娘幾個月的房租了?”她指著我鼻子暴跳如雷,罵得我跟三孫子似的。
“三個月,我記得清楚著呢。劉姐你可一定要冷靜啊,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我一有錢肯定給你!”我一邊說一邊徐徐後退,我可不想變成一幅畫貼在人行道上。
“你個兔崽子把老娘這裏當成救助站了是吧?老娘是看你可憐才讓你一拖再拖,給你三天時間,要是再交不上房租就給老娘滾蛋!”她喘著粗氣罵道,情緒隨之稍稍平複。
我慌忙點頭,生怕答應晚了:“交!一定交!就算當了內褲,我也絕對在三天內把房錢交上。”
我不是不想交房租,問題是我怎麼可能想得到三個月我竟然都沒能找著工作,這絕對是個意外……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向家裏伸伸手,但身為二等良民一等孝子的我實在是不忍心給家裏增添負擔,更何況我向來鄙視啃老族。反正大學畢業那天我就已經想好了,實在不行我就加入丐幫……
“拉倒吧!對麵新來的流浪漢,他那褲衩都比你的強!”她一臉不屑的說。
死肥婆!竟然偷看小爺曬內褲,小心長針眼!
咦!不對啊!對麵那個新來的流浪漢有穿內褲嗎?
……
“還不滾?”
看著我一臉賤樣,劉姐她氣不打一處來。
“額……劉姐啊,給我拿包方便麵唄。”我滿臉堆笑。
“方便麵!方便麵!一天到晚吃,方便麵刨了你家祖墳啊!”她罵罵咧咧的往櫃台裏走去。
你當老子不想吃海參鮑魚?那也得老子身上有錢不是?再說了,老子要是知道自個家祖墳在哪,哪還用得著別人動手!據我家老頭(我爹)說,早年倭國入侵的時候,他爹和我爺爺扛著把鋤頭就上戰場去了,後來因傷退伍,回鄉後帶著全家遷移,這才到了南方,所以祖墳這玩意是真的找不著了,族譜倒是還有一本。
趁著劉姐轉身這會功夫,我趕忙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長虛一口氣。
事實上,盡管挨了一頓臭罵,但我心裏卻是喜滋滋的,因為近兩個月來這種場麵連鄰居都見怪不怪了。
四個月前,我終於結束了自己的大學生涯,正式實施了從單純的校園永久性戰略轉移進入社會大熔爐,在“搬離”大學宿舍後……
當然,“搬離”這兩個字眼是我對自己某種行為的修飾,而宿管大媽的原話是“滾出去!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一個月前就通知你卷鋪蓋了。”。
……
在鈔票寥寥無幾且撤離大學校園的情況下,我也隻能選擇去尋找那種廉價的房子落腳。
不得不說,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除非自掘墳墓!
我拉著破行李箱遊走在滬市的大街小巷一整天之後,終於幸運的在一根電線杆上發現了臨時的安身之所。
為了去這電線杆子上的地址,我足足坐了三個半小時的車,倒了6次公交,差點沒把我給累吐血,要不是看在160塊錢房租的麵子上,打死我也不受這罪過!
其實有一點我到現在都還沒整明白,它比劉姐收押金還讓我困惑。為什麼這樣一條不值錢的出租信息會寫在離住址那麼遠,那麼繁華的地段的電線杆子上,而且恰好被他這個急著落腳卻又窮得叮當響的**絲發現,如果說這真是個巧合的話,我隻想仰天大吼一聲——MB!這是在寫小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