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玄走出酒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夜了。
夜涼如水,但許玄卻不覺得冷,非但不覺得冷,他甚至還有點燥熱。
因為他已經有些醉了。
酒館門口坐滿了乞丐,但幾乎全都已經睡著了,這些乞丐都是知道他在酒館裏,才蹲守在門口的,因為他對於乞丐的施舍,從來都是十分慷慨大方。
但這些人都睡著了,對於睡著了的乞丐,他是不會給予任何的同情和幫助的,幹什麼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這是他的邏輯,他從不做違背這個邏輯的事情。
他掃視了一眼地上卷曲著的睡夢中的人,隨後從他們身上跨過,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一隻破碗,突然被推到了他的腳下。
他停下來,臉上很自然的浮現出笑容,他的腳步很輕,他絕對可以保證不驚醒任何一個睡著的人,但卻還是有一隻破碗出現在他的腳下,也就說明,有人並沒有睡著,雖然所有人都是一副睡著了的樣子。
他微微的笑了,有一絲的快意掃過他的心田。
總算還是有人,能夠為了生活而努力的忍受著,這種人是希望,這種人做什麼事情,也都能夠做成,許玄就是喜歡這樣的人,哪怕就算是乞丐,也同樣的能夠讓他有一絲的快意。
許玄將所有的錢,全都丟在了破碗裏,有銅板,有銀錠,也有黃金。
清脆的聲音,將幾個乞丐驚醒了過來。
但裝滿了金銀的破碗,已經被捧在了一個人的懷裏,隻有地上還有幾兩從破碗裏滾落的碎銀。
許玄望了一眼捧著一碗金銀的老者,老乞丐卻並沒有看他,老乞丐隻是緊盯著懷裏裝滿了金銀的破碗,仿佛那就是他的生命,他雙手緊緊的環護著,幾乎不看路的跑開了。
許玄又輕輕的笑了笑,但這次的笑卻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是為了什麼了。他將地上散落的幾兩碎銀子撿了起來放入懷裏,然後走入夜色中。
他是真的醉了,因為他看到天上竟然掛著兩個月亮。
他低頭看了看腳下的路,並沒有恍惚的感覺,於是他又抬頭看天上,這次天上隻有一個月亮了,因為剛才看到的第二個月亮,已經飛近了他的頭,那不是月亮,而是一把旋轉著的圓月彎刀。
刀風撲麵而來,就在他低頭又抬頭的一瞬間。
他急閃,彎刀化成一道金黃色的光,從他耳際掃過,有幾絲頭發飄落下來,有一絲血滲透在他的耳廓。
他又淡淡的笑了,有一絲的恐懼掃過他的心田。
他將長劍隨意的握在手中,長劍很薄,長約三尺多,長劍的鋒芒比場中任何人的兵刃都要冷豔,盡管在他周圍的兵刃有八件之多。
“長安八怪。”他眉頭輕微的皺了起來,他並沒有看清楚包圍著他的八個人的臉,他僅僅憑感覺,便說了這四個字。
八個人都沒有否認,那便是了。
“我說過,你們如果再向我動手,你們便都會成我劍下之鬼!”他歎了口氣,隨後身形一晃,劍光突起,已經點倒了身前和身後的兩個。
剩下的六個急攻,但實力懸殊實在太大,隻在一兩個騰挪之間,六個人悉數躺在了地上。
長安八怪伏誅,許玄卻並沒有收劍,因為長安八怪都不會使用圓月彎刀,更加不可能將圓月彎刀使用到偷襲他的那個程度。夜色中有一團黑色的東西滾動著,它滾動的很快,帶著寒冷的風,在離許玄隻有一劍之隔的地方,嘎然一聲停了下來。許玄急刺而出的劍,也停了下來。“朱大哥!”許玄有點吃驚。“飛煙劍法,果然淩厲,今天算是了我的心願了!”黑衣人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仍然不失高貴。“朱大哥,你如何這副模樣?”許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平日裏見到的朱童,是那麼的高貴瀟灑,舉止是那樣的優雅脫俗,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朱童會是江湖刺客。當然也更沒有想到朱童會來殺他。朱童微微的笑,沒有任何回答。笑容裏恢複了往昔一貫的優雅。許玄也微微的笑,他收了劍。“為何收了劍?”“你不會殺我,我又為何要對你用劍?”“憑什麼說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朱童,別人要殺許玄,也許隻能用武力,但朱童要殺許玄,卻絕對不會使用武力!”“哦,為何?”“因為你有太多更好的辦法,而且你很清楚,用武力成功的幾率,簡直微乎其微!”朱童又笑了,他笑的咳嗽起來,並咳出了血。在朱童倒下去的瞬間,許玄一個衝步上前,將他攬入懷中。貼著朱童的麵,許玄才看到,朱童麵目已經漆黑一片,竟然是中了劇毒。“許…”朱童想要說話,但顯然已經十分的吃力。許玄看著他,麵目慘然,最好的朋友死在自己懷裏,憑誰的臉上都不會好看。朱童的手顫抖著,但這阻止不了他從懷裏拿出那張畫,這張畫絕對算不上稀世奇珍,甚至不能算是一張完整的畫,因為它隻是朱童自己畫在一張紙上的草圖。“拿上它!”朱童這幾個字說的很完整,而且充滿了力量。許玄趕緊接過,並匆忙的掃了一眼,圖畫上是一個女子的肖像。“明日….城西…君…”朱童說著,嘴裏的血水流個不住,兩眼渙散,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朱大哥,朱大哥…”許玄此刻並不想聽其他的任何話,他隻想知道,是誰殺了朱童,殺朋友的人,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但朱童已經氣絕而亡,隻將一副草圖和一句不完整的話留給了他。許玄將朱童的後事交代給奴仆去處理,他自己則全身心的開始推敲朱童留給他的兩條線索。明日,應當就是天亮的時候,地點是城西,君,卻不知道是什麼含義,但結合草圖來看,應當是個人的名字裏麵有個君,而且這個人是個女子。想到這裏,許玄拿起桌上的草圖仔細的查看起來,隻見畫上的女子,貌美如仙,體態婀娜,凝目回顧,讓人神魂顛倒。“朱兄的死,鐵定了和這畫上的女子有關,卻不知道,明日是要殺這女子,還是要保護這女子?”許玄在心裏想著。他望了望窗外,天已經微微的放光,應該是快要亮了。他換了身衣裳,將飛煙劍拔出鞘來查看了一遍,仍舊歸鞘,信步出門,往城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