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無語 (1 / 1)

白水村百分之九十五的男人都到外麵打工去了,說白水村是寡婦村也不為過。農忙時節,飄蕩在田間地頭的都是花花綠綠的衣裳,偶爾一見藍布青衫,倒成了點綴。白水村便有些單調,連炊煙似乎都少了些陽剛之氣。尤其是到了夜晚,村子裏更是寂寞,家家都是關門閉戶,就連平日裏最歡躍的狗兒也沒有了事幹,半眯著眼睛懶氣洋洋地回憶著從前的熱鬧時光。

為此,有人便跟村主任開玩笑說,你老小子豔福不淺啊,身邊美婦如雲。村主任“嘿嘿”一笑,咽了咽口水說,我自家的母豬都喂不飽呢,哪還有多餘的米糠賣呀。村主任說的倒也是實話,他即使有色心也無色膽,他老婆可是村裏厲害的角色呢。

時間如流水,小村就這樣平靜地在日出日落中輪回著。可是就在這天黃昏,突然從村子最高處的大狗家裏傳來一個聲嘶力竭的聲音,老天爺,出人命了!出人命了!這聲音立即使寂寞的村子騷動起來。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立即放下飯碗往村寨的最頂端奔去,驚恐的表情盛滿了老樹皮一樣皺褶的麵容。在他們身後,是一幫膽大的孩子,光著腳丫,撲騰騰地緊跟著。

村主任是第一個到達的。二狗兩眼通紅地呆站在自家的堂屋裏,汗水分成幾股,順著同樣通紅的臉頰淌下來。他手裏捏著根光滑發亮的扁擔,扁擔的一端沾滿了斑斑血跡。在他麵前的地上,大狗滿腦殼都是血汙地倒在地上,正搖晃著努力地站起身來。堂屋裏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是大狗的母親,一個是大狗的老婆。兩個女人顯然是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忘記了哭泣。

快給大狗包紮傷口呀!有人說。

大狗老婆才像是從夢中清醒過來一樣,趕忙找來一塊白布紮在大狗的頭上。白布一貼上去就被殷紅的血浸透了,那顏色像極了即將枯萎的桃花。

怎麼回事?村主任向大狗母親投去探詢的目光。這些年雖然村裏的小糾紛不斷,但像這樣嚴重的事情還是第一次發生呢。大狗母親看了看大狗老婆一眼,欲言又止。村主任又把目光轉向大狗老婆。大狗老婆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根,眼光閃爍不定。

村裏人都知道,大狗的父親死得早,為了幫助母親承擔家裏的生活重擔,高中沒畢業就輟學外出打工了。而二狗呢,因為受母親的寵愛,自小就養成了遊手好閑的不良習慣。初中畢業就不肯再讀書,經常遊蕩在十裏八村喝酒賭博,不務正業。

大狗咽了咽口水,有些吃力地說,他今天外出打工回家來。一進門,就聽見母親跟弟弟在爭論著什麼。他隻聽到弟弟說他沒有,是母親冤枉了他,而母親卻堅持說自己沒有,這世上哪會有母親平白無故冤枉兒子的。母子倆誰也不讓誰,就開始大聲爭吵起來。氣急了的二狗甚至想動手打母親。

大狗的孝順在村裏是出了名的。他自然不能容忍弟弟對母親的不尊。兩兄弟在爭論了一番之後,誰也不肯讓步,就動起手來。二狗當然不是大狗的對手,幾下子就被大狗撂倒在地上,胳膊擦破了點皮。二狗被逼急了,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抓起豎立在牆角的扁擔,眼睛圓睜地往大狗的頭上狠狠地劈了下去。大狗沒想到弟弟會下此毒手,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打得昏了過去。

大家聽了都搖頭歎息。村主任責怪二狗說,打虎還親兄弟呢,能裝下三碗米飯,就裝不下一口氣?下手怎會這樣重,要是出了人命那是要吃官司的。二狗仍在一旁日鼓鼓的不說話,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眾人也紛紛指責二狗。過了一會,大家看到大狗頭上的血已經止住,人也清醒了,估計已無大礙,陸陸續續地散去了。

第二天,一個消息在村裏傳開了。說是二狗趁大狗外出打工之機,暗地裏多次跟大狗的老婆自己的嫂子有了曖昧之事,而這事恰好又被他母親知道了。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隻屁大的工夫,全村人都知道了。幾個年輕人帶著激動帶著曖昧有滋有味地議論著。年老的則大罵二狗不是人,罵大狗老婆死不要臉,傷風敗俗。然而,就在人們津津樂道著這個話題的時候,一個更驚人的消息風一樣灌入村裏人的耳朵——大狗死了。村裏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家都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又不是蚊子,怎麼說死就死了?後來聽為大狗換壽衣的人說,大狗的頭蓋骨都已經裂開了,能看得見裏麵白色的腦漿呢。那還有命在?

可能是有人報了警,過了幾天,幾個警察出現在村裏。盡管大狗的母親告訴警察說大狗是在上山打柴時不小心自己跌下懸崖的,屬於意外死亡,但二狗最終還是被帶走了。

過年的時候,村主任利用男人們回家之機,開了一次會。趁著酒意,村主任威脅說,你們要是再不回來,“照顧”你們老婆的重任就隻好由我代勞了,嘿嘿!

這之後,白水村的男人都回來了,老老實實地守著老婆耕耘著自家的那一畝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