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
花開帝苑,香薰四方,正是陽春三月的好光景。
京城譽王府中今日來了一位貴客——當朝上官太後忽然登門來訪。譽王原是當今太後家的表親,雖說平日裏也時常出入宮廷。可讓太後屈駕降臨,今兒個還是頭一遭。
“鳶羽,聽說爹爹陪著太後正在花園散步。我們也去瞧瞧吧?”說話的女子,身著一件鵝黃色雙蝶繡羅裙,一條淺綠色緞帶圍在腰間;倭墜髻上簡單的係著一支白玉鑲金簪子。這位是譽王府中的三小姐蘇錦瑟,雖不是嫡福晉的親生女兒,卻因容貌甜美,性情開朗而獨受譽王寵愛。
“小姐……”隻見丫鬟鳶羽麵露難色,“聽說王爺下令吩咐除了嫡福晉及大小姐二小姐外,其餘閑雜人等,今日若非召見均不可踏入花園遊玩。”
“閑雜人等?”蘇錦瑟溜溜地轉了轉眼珠,“怎麼說我也是王府的三小姐,怎麼就成了閑雜人等了。鳶羽,你若不願跟著,我就自己去瞧瞧。往後你要是再出些什麼差錯,可別指望我能在父王麵前替你兜著!”說罷,便提起裙擺跨出了房門。“誒,小姐……你等等我啊”
在王府住了這麼些年,蘇錦瑟第一次感覺自家的籬笆還真是高啊。踮著腳尖,扒著圍欄卻依然比籬笆矮了一個腦袋的距離。“鳶羽,你過來……”錦瑟招了招手,“你抱著我的腿,把我托高一點兒。”鳶羽深知錦瑟的脾性,她的要求若得不到滿足,萬一在這籬笆後麵叫嚷起來,隻怕又得連累自己在祠堂裏思過了。“小姐,夠高沒有啊?看一會兒就下來吧,萬一給福晉她們發現了,我們就慘啦……”鳶羽的小臉此刻已憋得通紅,抱著錦瑟的手也不住地顫抖起來。“快看到啦,你再堅持一下嘛”說著錦瑟用力扒了下擋在眼前的樹枝。隻聽“啪”的一聲,樹枝掉到了地上。“誰在後麵?!”守衛花園的士兵舉起長劍,對準了籬笆上的女子。“我……哎呦!”牆上女子驚呼了一聲,便沒了蹤跡。
驚呼聲引起了園內人們的注意,所以不一會兒蘇錦瑟和鳶羽便像兩隻小雞雛兒似的被拎到了譽王及太後麵前。“錦瑟?!你!”一看是自家寵愛的三小姐,譽王的氣更不打一處來,“你怎麼這麼沒規矩,爬圍牆驚擾太後聖駕!都是我平時對你太過嬌縱,才使得你如此胡鬧,壞了規矩!”蘇錦瑟抬起臉,歪著腦袋,看著譽王。憋了憋小嘴,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委屈,兩顆小金豆子也已不知何時滾落到了唇邊,說道“父王,兒臣聽聞太後娘娘駕到。著實想一睹太後芳容,原想跟著姐姐們一同前來。可是……丫鬟們卻說今日隻許大娘及姐姐們近前侍奉。兒臣不敢違令,所以隻得在遠處觀望。不想因此驚擾了太後聖駕,兒臣罪該萬死。”說完,便伏倒在地上——順便用袖子擦了擦粘在臉上的塵土。
“七王爺,這位是……?”座上的太後開口問道。“回太後的話,這是臣府上的幺女,因並非嫡出而未敢引薦於太後。”譽王轉身,恭敬地回答。“哦?是三小姐,抬起臉來讓哀家瞧瞧。”錦瑟抬起頭,望著涼亭中端坐著的上官太後,禮畢後說,“民女蘇錦瑟一時魯莽,驚擾了太後雅興,望太後見諒。”“嗯……錦瑟,這是個好名字。你爹在名字上倒沒有虧待你,聽著就感覺華貴大氣,哀家喜歡。今日僅是自家聚聚,無需拘謹。你過來哀家身邊坐坐吧。”太後抬手招呼錦瑟過去。
錦瑟來到太後身邊,太後又細細地問了其生辰,年歲,平日喜好等諸多問題,才拉著她的手,讓她近身坐下。在太後身邊坐下後,蘇錦瑟這才注意到側立在身邊的兩位姐姐——大姐蘇夢媛一身橙紅色拽地紗裙,外加一件牡丹金絲錦緞小襖。瀑布般的長發被一根紅珊瑚簪子挽成了拋家髻插於發間。二姐蘇玉瑤雖不如大姐打扮的華麗,但是紫色羅裙上的那顆鴿蛋般大小的金鑲翡翠也足以顯示其尊貴的地位。“如此精心打扮,必有要事發生……”蘇錦瑟暗自思量著,冷不丁感到左側射來的淩冽目光。嫡福晉正用可以殺人的眼神睨著她。“哎呀……不好,今日之事行事過於莽撞,雖然太後並未怪罪,但大娘一定會借機要爹爹小懲大誡。”正想著便回頭望了望鳶羽,她也正苦著臉看著自己……錦瑟頓感危機將至。
果然,太後剛走。錦瑟便又被“請”入了祠堂。而與往常不同的是,今日譽王隨太後入了宮,祠堂裏隻有大娘在等著她。“蘇錦瑟,你好大的膽子,想出風頭想瘋了吧?!”嫡福晉的聲音幾乎可以用咆哮來形容,震得錦瑟的耳朵嗡嗡作響,“今天我要是不替你爹教訓教訓你這沒規矩的東西。你日後不定還能捅出多大簍子來呢!來啊,把家法請出來!杖責四十,丫鬟鳶羽陪同受罰!”譽王府的家法是一根三寸寬的瀟湘竹,此竹表麵光滑亮澤,傳言說杖打於身上能使受罰者倍感巨痛,卻不傷及發膚。眼看著大娘今日如此恢弘的氣勢,看來今天這頓責罰是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