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著雨,茫茫渺渺的不能看清前路,周圍也都是些行色匆匆的人。希雲不敢走在路中間,隻能瑟縮在邊上,以免被來往的車馬撞到,跌跌撞撞地往城外走去。懷裏是一個半熱的肉膜,這是餅子鋪張大媽施給他的,也是看他許久沒吃怕他乞討餓死在餅子鋪門口引得晦氣才給的。腹中的饑餓感讓他忍不住加快了腳步,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自己的窩棚進餐了。城門不是他這樣的人能走的,不過邊上的狗洞卻是個更方便的選擇,三步並作兩步地趕上前,把堆著的柴草用身子擠開,露出了一個一尺高的小洞,這個洞也許成年人過不去,可是對十歲他來說不是難事,幾下就輕輕巧巧地就鑽出了洞穴。
出得洞來,手又忍不住往懷裏摸了摸,那厚實的還帶著溫熱的紙包讓他舒了口氣。緊趕慢趕地小跑,雖然路有點濕滑,可是,這阻擋不了他的迫切。
這是個簡陋的土屋,頂上蓋著些茅草,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還好的是牆角那裏還算蓋得嚴實,沒有漏水,在那裏就是希雲的窩了。當然我也隻能稱之為窩了,幾條破棉絮夾雜著幹草穗子,好有幾塊破布,這比的那些富戶家的狗窩尚有不如呢。你道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個孤零零的屋子,其實這裏本來是個山神廟,可後來兵禍四起,這裏又年久失修,那山神的泥塑都被雨水衝化了,不過這也是難得的一處遮風避雨之地。廟門上那塊門匾也已經失了色,可依稀的還能看到下麵用煤灰撰寫的“希雲小築”四個字。這是希雲為自己家取的名字,要說希雲是個乞兒自然沒有學習的環境,可是他天賦異稟,居然有識文斷字,過目不忘之能,隻在那私塾外麵偷看也把那教授的學識偷習了六七分。卻不知道那些肥頭大耳的富家少爺能學得幾分了,隻是有時也常疑惑自己的能力,卻也為生計奔波而不能深究。
這陣陰雨不知道會持續多久,天微微的寒了下來,快要入冬了,想想這裏雖是能遮風避雨,但是禦寒卻多有不足,希雲不由得愁眉不展起來。但終是抵不住饑餓感,從懷裏取出那肉饃,狼吞虎咽地啃食起來。吞咽完後希雲隻感覺身子微微暖了起來,原來的虛弱感也漸漸消失,不由得往草堆裏瑟縮了一下,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睡去。
話說,希雲自記事起就沒有父母,也從不懂得那所謂的父愛母愛,從小便由一個姓劉的老漢收留養大,還給他取名狗娃,隻是好景不長,村子發了大水,隻須臾就衝沒了整個村莊。雖然大多數人除了些許財物都沒有別的損失,可是老漢終是難擋這次災禍,在那之後一病不起,隻過了幾天便過世了。從那以後,希雲便過上了顛沛流離的生活,一年前才來到這個武安縣城,憑著乞討度日。隻這些時日在那私塾口偷聽著那塾師教課,那些他都是一聽就會,卻也恥笑過那些笨人居然連如此簡單的講授都不能學會。從那以後,他也時常會到裏麵偷些書來看,希雲便是他在一本叫《安夢集》詩冊裏看到的一首詩,看了以後,隻覺得仿佛就是在說自己,感觸很深就給自己取了希雲這個名字。有書證曰:
自少蒙塵久經劫,親遠不知素可安。希得浮雲寄心泣,為淚如雨遍世間。
雖然想想可能是父母拋棄了自己,亦或是自己走失,可那番懷念是時間所洗不去的,隻不知家在何方。雖然對劉老漢的感情亦是真摯篤誠,可是看著周圍兒女承歡於父母膝下,那一抹豔羨是少不了的,隻是他自小堅強,總不會把這一抹黯然溢於言表。所以他才取了這個名字,隻希望父母平安吧。
翌日,天方微亮,已是到了開城門的時候了,希雲也早早的鑽進了狗洞,躲在一邊等待了。早上趕集的人很多,若是碰上些許好心人,他也能不用挨餓了。
“求求你們了,行行好,施我點吧,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希雲窩著身子,左手拿著半個破罐子,右手膀子抱著雙腿,讓身子盡可能的縮回來,以免被人踩踏到,更是可憐兮兮地望著路人,希望得到他們施舍。路人總不會和一個小乞兒講什麼道理,若是被踩到了,隻怕還會招來一頓毒打,若是被馬車壓了,那也隻能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