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陣電閃雷鳴。潸潸大雨傾盆而下。病房外麵高大的白楊,梧桐,旱柳在一陣陣疾風裏狂舞著枝條。
趙京梅趕緊跑到窗前,逐一檢查了一遍每個窗扇是否關嚴。
“……寒孤山……”躺在病床上,瞿東風忽然囁嚅道。
趙京梅湊到病床前,見瞿東風並沒有睜眼,好像在囈語。她忙用毛巾,揩了揩他額頭的冷汗,汗揩淨後,她的手卻沒有拿下來,輕輕撫mo著瞿東風的額頭和鬢角。瞿東風的額頭生的豐潤而寬廣,天庭無暇,日月角很分明,趙京梅記得以前住在自家隔壁的算命先生說,這種麵相是貴人之相。
趙京梅又把手指輕輕滑向瞿東風的眼睛。平時,這雙眼睛明亮銳利,目光懾人,經常讓她不敢正視。現在,他睡著了,倒讓她覺著好像一個孩子。
“寒孤山……”瞿東風又囈語了一聲。
趙京梅湊到他耳邊,信口編出慌話哄著他:“寒孤山已經攻占下來了,軍長放心睡吧。”
“拿下了……”瞿東風的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頭歪向一邊,呼吸逐漸變得安穩沉厚起來。
趙京梅很少看到瞿東風麵露笑容,現在忽然看到他這樣恬然的睡態,她的心也感染上一層靡靡的溫柔繾綣。
她脈脈地看著他,知道他聽不到,才大著膽子說道:“軍長,京梅喜歡你。好喜歡你。”
突然,一道劇閃撕破天幕。驚雷,徹天動地,好像就在屋外炸開來一樣。
整個房間跟著顫動了一下。
趙京梅忍不住“啊”地驚呼了一聲,本能地挨到瞿東風身邊。
瞿東風也被雷聲驚醒,但還沒有完全從夢中清醒,一把抱住依偎在身邊的趙京梅,道:“卿……別怕。”
“……軍長,是我。”
趙京梅的聲音讓瞿東風徹底清醒過來,看清了懷中的人,立刻撒開了手,解釋道:“是你……對不起,我剛才正做夢,把你當成卿卿了。”
趙京梅倒更希望沒聽到這句解釋,搖著頭,說著“無妨”,坐直了身體,和瞿東風保持著該有的距離,問道:“軍長,您好些了嗎?”
瞿東風勉強點了點頭,吩咐道:“把炯明叫進來。”
“軍長,您還是多休息……”
瞿東風打斷趙京梅,看著窗外的暴雨:“天氣突變,恐怕寒孤山的計劃也要變動一下。”
趙京梅隻好聽從吩咐,把崔炯明叫進瞿東風的病房。瞿東風並沒有叫她進去,她隻好候在病房外的走道上,看到會診室的燈光還亮著,想是醫生們正討論軍長的手術結果。她忍不住好奇,便悄悄走了過去。
隔著門,聽到醫生們說瞿東風淺表的手雷彈片都被取了出來,隻是,最接近脊椎的那顆子彈實在容易損傷脊椎,造成生命危險,所以隻做了消毒,未敢施以手術取出。
最後,聽到一個醫生說:如果不取出這顆子彈,軍長恐怕活不過十年。
聽到這句話,趙京梅忽覺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穩,一頭伏倒在門框上。她怕造成的聲響驚動了裏麵的醫生,強忍住內心的絞痛,快步離開了會診室。
躲在病房的屏風背後,趙京梅實在抑製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緊緊捂住嘴,抽噎聲還是驚動了裏麵的瞿東風。
“怎麼了,京梅?”
趙京梅摸掉眼淚,走到病床前。看著因為失血過多而麵色蒼白的瞿東風,悲傷和痛惜象無情的刀劍,攪得她柔腸寸斷。她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病床前,望著瞿東風,淚流滿麵道:“軍長,京梅不想調走。讓京梅留在你身邊,照顧你一輩子吧。京梅可以不要名分……”
“名分?”瞿東風喃喃重複了一句,看著趙京梅的臉,她的表情完全不是下屬對上司的懇請,而是一個女人對愛情的哀哀求乞。
趙京梅貿然地表白,有點出乎瞿東風的意料,同時,也是他不想看到的。
一直以來,趙京梅是他最得力的下屬。聰明能幹,又懂得利用女人的獨特魅力,為他辦到很多男性下屬辦不成的事。出於賞識,他對她可謂關愛有加。但是,他一直注意把握這種關愛的尺度,既讓京梅對他死心塌地,又不讓她有非分之想。
現在,京梅突然在這個當口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雖然女人他也不是沒有玩過,不過都是出於應酬的逢場作戲。那些女人也都是風月場上的玩物,他不會動情,她們也不會死纏爛打。但是,趙京梅不同於那種女人。自從平京大學文學院畢業後,京梅就效命在他麾下,他看中她的才幹,有意栽培,京梅也不負他的器重,迅速成長為他的一名得力幹將。能得到一個在政治上八麵玲瓏,又對他忠心耿耿的人才,對於他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欣幸之事。而,如果失去一名親手培養起來的幹將,也是他最痛惜的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