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楔子神偷與神騙

萬俊兒姓萬俊,不姓萬。

冷風吹過房簷,吹得瓦片嗚嗚做響。

萬俊兒躺在屋脊上,借著月光下的陰影掩蓋著自己。

他身底下就是他覬覦已久的東西——南宮家的綠如意。

綠如意由一塊翡翠磨成,通體晶瑩剔透觸手生溫,南宮家家傳十一代,代代一帆風順就因有此寶物鎮宅辟邪,當真十二分靈驗。

但萬俊兒不想知道這麼多,他隻知道,他身下的屋子裏不僅有綠如意,還有七十八個勝威鏢局的好手在一動不動地盯著屋子中央的綠如意。

另外還有十一人分別守著十一盞燈——南宮家耗費巨資隻為保住綠如意,燈決不能滅。

更何況在三天前,各大賭坊都已設好了賭局,賭起了今晚的結局——賭萬俊兒偷得到綠如意的,一賠十七。

這時,他從屋脊上施施然站起身來,他覺得他該做些事了。

子時剛過,綠如意在輝煌的燈光下閃著誘惑的光,八十九人忍不住額上沁出了冷汗——萬俊兒自然不會被勝威鏢局嚇到,但他說過的話又怎能不算數?

忽然,一陣涼風吹開了門,隻見一少年一身布袍緩帶緩緩走了進來,笑道:“果然是好玉。”

他迷人而親切的微笑散發著光芒,淡淡的月光正好灑在他身上,宛如披著銀色披風的白馬王子,若不是他的畫像已被看過幾千遍,他們簡直要以為這便是南宮家的公子哥。

“幾位辛苦了,改天我請各位喝酒。”說著,他手中的長鞭已然出手,毒蛇般裹住了綠如意。

八十九人這才反應過來,眼見長鞭已裹住了綠如意,心中更是大急,紛紛呼喝著攻向萬俊兒。

萬俊兒眼角一抬,輕叱道:“錯其銳,解其紛,破!”暗器如雨點般發出,房間登時陷入一片漆黑。

果然,在萬俊兒沉著而有誘惑力的聲音中,燈光再次燃起,綠如意已不見了蹤影。

次日黃昏,萬俊兒已換了身青布長衫,坐在金陵最貴的客棧品最好的竹葉青,身邊的包袱裏自然就是那綠如意。

這時,門被推開,一紫衣少年緩步走進,徑自倒了杯酒喝了。

萬俊兒笑笑道:“這壇竹葉青花了我二十兩,你這一杯就值一兩銀子。”

那少年又倒了一杯,道:“我慕容還用不著占你這便宜……怎麼樣?偷到了?”

“當然。”萬俊兒將包袱一推,“五萬兩大同錢莊的銀票。”

那少年道:“你小子還真是個賭鬼,還怕我賴你的賭帳?”說著,那少年伸出手指輕掀開那包袱的一角,忽而笑道:“這就是南宮家的綠如意?不對啊。”

萬俊兒笑道:“你莫想賴帳……你若不想付錢也可以,隻要你開窗大喊三聲‘全天下我慕容岩星賭品最差’我就算你付過了。”

那少年也笑道:“用不著。你瞧瞧這是什麼?”說著,已從腰間抽出柄綠如意,色澤碧綠,似是比那桌上的綠如意還好著一籌。

萬俊兒先是一驚,突聽“當”的一聲,包袱中的綠如意已被敲得粉碎。

那少年笑道:“看來神偷也有上當的時候。”

萬俊兒點頭道:“原來真正的綠如意一直在你那裏,怪不得你會下五萬兩的賭注。”

“但是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了是你從南宮家盜走了寶貝,你也算贏了。那些賭你偷不出來的,一定得當褲子了。”那少年將綠如意放在桌上,道:“其實這也算公平,隻因在你我開賭的時候我還沒有勝算。但是總算我跟南宮家的小公子有些交情,這是你沒想到的。”

“原來如此,”萬俊兒歎了口氣,道:“那這一局自然是我輸了,過幾天自然會將銀子還給你。”

“不用了。”那少年微笑著拉起他的手,道:“隻要能頂兩杯酒就行,誰讓咱們是兄弟呢?”

萬俊兒望著他的眼睛,心情忍不住也激動起來,道:“好兄弟,喝。”

兩人直到深夜才醉倒在酒桌上,萬俊兒哪知,此次賭他能得手的最大的莊家就是他——慕容岩星。

公子與公子

洛陽,花街中洋溢著燈光,笑聲也雖之傳來,碰杯聲、擲骰聲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在一些人眼裏,那是歡樂窩,是銷金窟,是有錢人才能去的有派頭的地方。

的確,能來這裏的不是富商巨賈,就是王孫公子,他們到那裏是逍遙,是快活,是填充自己無限空虛的精神世界,所以他們甚至從那裏向路人丟酒壇。

但決沒有一個人敢惹他們,更沒有一個人敢惹這裏的主人,原因無他,隻因為他們是花岱君的朋友。

花岱君,他沒有權,但決沒有一個人敢不聽的吩咐辦事;他沒有兒子,不過他唯一的女兒是峨嵋如素最寵愛的弟子,已成了最有希望繼承掌門的弟子;他的妹妹嫁給了金陵慕容家,如今龍行江湖的日月三劍中有兩個是他的親外甥。

但這隻是他受人尊重的一小部分原因。

他自己掌握著整個武林甚至朝廷的秘密,隻要有人的地方,就絕對有他的探子,隻要是活著的人,他這裏就有記錄。所以,無論是江湖中人還是朝廷官員都是萬萬惹不起他的。

他的探子有年輕人,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女人,有的是祖輩留下來的人,也有他自己培養的新人——旱災、戰亂、監獄,都是他挑選新人的好地方。

花快劍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才六歲。他的母親讓他和哥哥在藥材鋪旁等著,結果一去不回,等他見到花岱君時,他已餓了三天。

那時,他曾的的確確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

不過他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花岱君溫暖的大手牽走了兩個孩子。

直到一個無月的夜,哥哥因肺癆痛苦地喘息著,花岱君隻遞給了他一把刀。

銀色的刀。

如果他不這麼做,兄弟倆都活不下去。

這個理由在他胸中盤旋,在他腦中震蕩,他永遠不能忘記哥哥望著自己的最後一眼,永遠不能忘記那一眼所包含的感情。

每當想起這個眼神,他就忍不住要喝酒。

他聽過一個故事:一隻小象從小被一根細鐵鏈栓著。長大後,即使它能一腳踏碎鐵鏈,它也從不去想……因為他習慣了——而現在,他的武功比花岱君好,他的名聲比花岱君大,他的金錢比花岱君豐富。但他卻已注定離不開花岱君。

偷竊、刺探、下毒、謀殺,他做什麼事都是為了花岱君。就像今天早晨……

鮮紅的錦被中裹著一雙一絲不掛的男女。女人聲聲的嬌喘姣勾著男人的心,似乎要將他再次灼熱。那女人喘息道:“你果然很好,不過你長得那麼漂亮,也怪不得……”

他親吻著她柔軟的肩,光滑的背脊,柔聲道:“可是我們還不能在一起……我的功夫與他還差很多。”

“我不管,”她的唇堵住了他的嘴,“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他擁緊了她,道:“我也好想,隻不過你的主人。除非……”

“除非什麼?”

“那本白家家傳的《銀刃決》,隻要有了它,我們就不用怕他們了。”

“真的?”女人的眼睛裏充滿了希望。

“真的。”

“好,”那女人咬緊了銀牙,道:“我去偷出來。”

男人呼道:“不可,我寧願不要它,我也不要失去你。”

“你等我,明天我們就走,我不會讓我們的未來……”

“你們的未來怎樣?”一個冷冷的聲音透過錦被傳入兩人耳中。

女人驚呼一聲,看見了她的主人——一個麵色蒼白,身長玉立的少年。

他正是懷仙山莊少莊主,白術。

白術冷冷道:“趙公子……如果在下沒有記錯,你應該是花墨軒的花公子,閣下若是想出入我懷仙山莊,根本連鞋都髒不了,又何苦來騙在下的貼身使女?”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那男人站起身來,“那你為何不早說?還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我玩你家的女人。”

“她隻不過是條狗,”白術看了她一眼,道:“她不值得。”

“趙敬業!”女人蜷縮在被裏,呼道:“你到底是誰?”

此時那男人已穿好了衣服,隻見他緩緩從衣襟中抽出把小劍,道:“我叫花快劍,你記清楚了麼?”

話音未落,女人已軟軟地倒了下去,窄窄的小劍從被中拔出來,冷得像冰,白得像雪。

“你其實不必這樣。”白術摸出本藍皮書籍,“你大可不必花這麼大力氣,何況她能拿到的隻有這個。”

“多謝。若是早知少莊主如此豪爽,在下怎麼會做這種蠢事?”他接過書,拱了拱手道:“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龍生龍,鳳生鳳,名士的兒子也會是名士。白術居然麵不改色,直到花快劍的身影消失在懷仙山莊的樓閣間。

就在這時,隻聽一男子道:“你做得不錯。”

“叔叔,”白術轉過身子,“我這麼做是對還是錯?他殺了思思,為什麼還要放他走?”

“如果不放他走,你走得了麼?”那男子淡淡道:“這是對白家影響最小的結果。”

“那思思呢?思思就該犧牲麼?”

那男子沉默,隻點了點頭。

小公主

輕盈的雲紗漂浮在山尖,像是有一隻手在輕輕將他們托起。聽鬆濤流泉,環顧四周,但隻見莽莽蓁蓁的樹林,並未見到溪流。

鳳鳴山的形狀像一朵靈芝,在雲海中若隱若現。山腹中的陽光支離破碎的灑在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