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離止住腳步,望著,想著,終於微笑——帶著一絲淒涼。
離恨天,往生牆,正是傳說中,卡塔人的精神領地,先靈們的世界。
五百年間,她回到這裏多少次了?數不清了。
自從墜入俗世的輪回,她就不斷地經曆尋找,破滅,悲傷,仇恨,再尋找,再破滅,新的悲傷,新的仇恨……直至傷到體無完膚,痛不欲生。然後,就會回到這裏來,向先靈訴說她的悲傷,她的怨恨,以及,對下一輪的盼望。
但下一輪,卻是令她更為悲傷和心碎的旅程。
心,破碎了,希望,沒有了,她,又回來了。隻是,這次的仇恨卻沒有以往濃烈,注滿胸腔的,卻隻有疲憊,隻有悲傷!
還要繼續嗎?還有希望嗎?自己還有能量去承受嗎?“神靈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你們聽不到我的祈禱?難道你們感受不到我的悲傷?”巫離悲憤地責問。
可是,沒有人能夠回答她!回答她的,隻有離歌那經年不變的歌聲:“九天之上的神靈,我是你忠誠的子孫,克拉姆神山的鳥啊,請飛來我身邊傾聽……”
“離歌,可憐的離歌……”巫離悲聲呼喚,躍入牆內,見離歌粉嫩的身子,依舊懸浮著,胸膛上的彎月刀,依然那樣閃亮,血,依舊一滴一滴,不斷滴落到烈火中。
“血嬰毒咒,我痛恨你!我痛恨你!”巫離忽然哭了出來。
隨著她的哭聲,往生牆徐徐打開,幻化出一幕幕場景。
那些山,那些河流,那些牛羊,花草,還有亮晶晶的鹽粒,載歌載舞的人群。
那不是哲瓦嗎?他正和自己坐在土司府的閣樓上,頂著漫天的星光,吻著自己的臉龐。九年後,在落水宕,兩人吹著《天靈引》重逢了,飲淚互訴思念,然後,在小屋中纏綿。
場景繼續變化。那不是藍沁嗎?那不是巫鹹於巴阿婆嗎?還有亞希阿姆,她正悲傷地聲討米娜的無情,而巫鹹米娜,正冷冷地俯瞰著她的王國,她碧綠的手杖,正發出她眼眸一樣邪惡的光彩。而哲瓦,渾身是血,倒在米娜的麵前,死不瞑目。
那些族人,正在巫鹹家的墓隙前架起柴禾,她和離歌坐到柴堆上,聽著族人瘋狂叫喊:“燒死他們!燒死他們!”
然後,她懷著滿腔的悲憤,把彎刀插進了離歌的胸膛,發動了血嬰毒咒:“在此,我向天地神靈立誓:我會衝破所有的禁製,我的靈魂將在怒火裏重生,我一定會重生!我將跟隨你九轉九世,成為你塵世之女,詛咒你世世死於親女之手,劫劫必應!”
然後呢?開始了第一世,她和米娜成為了相互憎厭的一對母女,如她所願,她讓米娜嚐盡了情感的折磨,並最終被她淩虐而死。但是,因為她的祈禱而墜入輪回的哲瓦,與她相隔咫尺,卻見麵不識,加上種種世俗的因素,誤會重重,最後,含恨分手。悲傷的她,隻能回到往生界內哭泣,祈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