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月夜和胭脂之外(2 / 2)

這個小女鬼暗下記憶,還有道行極高的女鬼又輕輕的伏在她的耳邊媚笑著說,書生都是天蠍座,悶騷型,她想,也對,天蠍的都是悶騷的,悶騷的人做書生,一定會比較得體。

女鬼夜複一夜守著自己的破廟,等著一個迷路的新出爐的悶騷的天蠍的書生到來,有時候來了幾個迷路的樵夫,她久居深山,竟以為是書生現在流行的打扮,飛上前的問人家:“你是不是天蠍座的?”那樵夫大驚失色,腳彈得跟村裏的法師跳神一樣,扭頭就跑。

女鬼在後麵摸不著頭腦,又有點氣急敗壞,心裏恨恨道:“不是天蠍座也不用害羞成這個樣子,臉紅得跟下鍋的蝦子一樣。”

久而久之,破廟鬧鬼的事情傳了出去,連迷路都樵夫都不來了,女鬼天天對著白慘慘的月光,看著月亮由一抹彎眉變成了玉盤,又從玉盤轉成彎眉,這樣彎彎圓圓了很多年,終於還是等到了書生。

女鬼初見書生,看他站在月光中真像一個糖球前麵包著一層麵粉,她懷疑是自己的幻覺,做鬼做出幻覺真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個幻覺,那個男人眉目不是很真切,但是能看得到眼神像春天那朵野玫瑰上那隻蝴蝶的舞姿,她浮在空中,就隨著他的目光飄來蕩去,像一個初識放風箏的人,在春風中怎麼也扯不起風箏那般高高低低。

書生的臉上沒有半點驚喜,因為女鬼沒有現形,她看著書生終於進了破廟,心就重重的落了地,一邊扯著身上的衣服,對著屋門口的破缸伸出臉去用雨水照了照自己,水中隻有一輪半圓的月,泛著磷波,她已經沒有影子。

但她還是很仔細的理了理頭發,把臉用力的拍幾下,打得有點胭脂紅,拍了拍衣服,把腰帶一長一短的搭好,輕盈的在月光下轉了一個身,驚起了一隻青蛙,跳了起來,呆望了她一眼,又跳了回去。

她走進廟時,書生已經放好了書,點上了燭,連被子都已經鋪好了,而且換了一身幹淨的類似睡袍的衣服,坐在桌前專心致意的等女鬼現身再獻身。

女鬼望著他有燭影下忽明忽暗的臉,飛快的盤算著台詞。

“好,你路過?”

“你,悶騷?”

“你,天蠍?”

“我,等你!”

“我有一隻蝸牛!”

她忽然發現自己這麼多年,隻顧著擺破廟,絲毫沒有注意過和女鬼姐妹交換最新的流行語,如果她一開口,他就哈哈大笑,像那個野雞食到草果時吱吱到臉紅怎麼辦?或者他評頭論足一番,然後收拾了書本就了門怎麼辦?如果他取笑她是平胸怎麼辦?如果他拒絕她怎麼辦?

等了這麼多年,隻為了等這一個人,可是,他出現了,還在眼前,連眼睫毛都細得清楚,卻不敢現身,隻因沒有開場白。

女鬼懊悔的站起來,化影一樣的在書生麵前轉來轉去,帶著陰風陣陣,書生興奮的把線裝書放下,小心的從筆筒最下麵拿出一個魚膘,用食指和中指輕輕的揉著,這是上好的大魚剛取的魚膘,質量極好,超薄,掌櫃是這樣介紹的。

女鬼想,幹脆就化成一個穿肚兜的豔媚女子,直接往床上一躺,什麼也不說,事辦了算了。

女鬼又想,如果他沒有心理準備,一下子看到床上多一個豔屍樣的女子,會不會奪路而逃呢?

女鬼來到門前,打量了一下,荒山野嶺,如果把書生給嚇走,或者氣走,他都會夜宿草地中,草地極不舒服,有時候她坐著,露水兒不聽話就打濕她的身體,她拖著水氣搬這個房子,把自己的靈氣都滯到了那磚瓦上。

女鬼打量了自己的一雙手,關節粗大,她已經在等待中磨損,沒有來得及去修練,不是一個極品女鬼,隻是想擺一個心愛的房子,為那個悶騷的書生能擋一夜的露水,或者也已經足夠。

書生有點急燥了,紅燭過半,女鬼還沒有來獻身。

於是他重重的歎一口氣,女鬼正行至他身前,打量他微卷的發,一口男人的氣息,把她吹開來。

女鬼的心,像透明的白蓮花嘩的一下就開了,他掌握著她的距離,也把握她的歡喜,這個開場白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明白了悲喜,明白了書生和女鬼最本質的東西。

原來,這夜夜的相守,隻不過,為了能讓他接受她的感情,讓他去接管她心中那顆珍珠一樣明亮的愛。

她靜靜的退到一角,看著那個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書生,是不是天蠍座悶騷型已經無關緊要,是不是在意她也已經無關緊要,是不是能看到她更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她遇到了他,這個耗盡她心血的破廟裏,他呆了一宿,千年的緣份中,她搶了一段,那個男人在她的生命中住了一回。

早晨,書生滿懷遺憾的走出了破廟,轉身才走幾步,那破廟就轟然倒塌,他回過頭去,隻見一個中人之姿,長像平平的女子神態平靜的站在陽光的萬道金光中,慢慢的蒸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