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但每每想到自己的女兒,他就無所適從,或許他還要這樣跟她耗下去。
他說,有一次他一個人去那家叫做桑巴豆的咖啡廳,看到了小惠。
他說他當時興奮得差點沒哭出來。當他追上前去時,對方卻吹胡子瞪眼睛地當眾罵他老流氓、神經病。他說現在想想都覺得丟人,可當時竟一點感覺也沒有。他說自己當時或許真是老眼昏花了。他說自己盡管都一把年紀了,可對小惠的那分感覺比十七八歲的小夥子還來勁。
他感歎地說:“或許,我真的就是個老流氓……可男人又有哪個不流氓?借用今天時髦的話來說,我這是‘風流不下流,多情不濫情’”。
我會神地聽著不覺想笑,差點將滿口的咖啡噴出。真看不出,我們親愛的王副總還與時俱進哩,還有著如此可愛放蕩的一麵。風流不下流,多情不濫情,虧他說得出口。還有一句他恐怕不好意思說出來吧——喜新不厭舊!看來,他真是為情所困了。在情感的天空裏,無論男女老少,都同樣的平等,一樣的孜孜以求,一樣的至死不渝。愛情才是全人類永恒不變的信仰。
他頓了片刻,突然問我有沒有小惠的消息。我猛地一愣,倏地想起小惠先前在QQ裏給我的留言。但我馬上就堅決地搖頭否認了,心想,你老就此打住吧,還在做著老牛吃嫩草的美夢,都奔四的人了,工作這麼忙、肩上的擔子如此重,還這麼癡情,不覺得累麼,身體吃得消麼?如果真讓你和小惠死灰複燃,那你家的那隻母老虎還不狼牙山五壯士一般從樓上跳下去,那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我還是為自己積點德吧。
王副總眼巴巴地看著我,一時失望得就好像眼看收成在即的莊稼突然被狂風暴雨席卷一空。他臉上黯然神傷的表情完全淹沒了他那往日裏的睿智和得意。相由心生——由此可見,他內心的痛楚和憂鬱是多麼的刻骨銘心。
我於心不忍地看著他,不禁懷疑,他那盞生命的燈會不會就此熄滅呢?或許,從此他要在那纏綿絢爛一時的婚外情的追憶和回味裏,開始自己苦行僧一般的餘生了?
我轉過話題,說自己新年的一月二十七日要舉行婚禮了,想請他當證婚人。可他卻充耳不聞。我堅持說第三遍時,他才驚訝地哦了一聲,然後擺了擺手,說還是請譚董吧。說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他肯定在所不辭,但結婚這樣的事情他怕讓人笑掉大牙,給我的臉上抹黑。
王副總終於起身要告辭,我連忙站起身,真心真意地笑說:“王總,祝您聖誕快樂,新年快樂!”
王副總哦了一聲,然後突然才想起來似的,嗚咽道:“哦,明天都是聖誕節了,再過幾天都新年了……謝謝你,宏偉,謝謝你提醒……我得給我的女兒準備一份禮物,給她個驚喜呀!”說到自己的女兒,他的臉上顯出了一陣興奮和驚喜,就如同一潭死水的湖麵,忽地蕩漾起了一陣漣漪。
他那嘴角綻放出的微笑,就宛如枯萎的樹葉上那一點綠意。
我看著他臉上那瞬息萬變的表情,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一時不覺竟對他有些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