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盤山大渠邊,那清沏透明的渠水,嘩嘩地流著,他從衣鬥裏掏出了望遠鏡,從渠頭順著渠的走向,向渠尾望去。
“啊!”王書記驚叫了,他說,“渠的總長足夠三公裏,洞長十一米,是很了不起的工程哇。他把望遠鏡一裝,水的流量這麼大,能澆灌多少畝土地哪?”
“二千一百畝嘛。”聶雙雙不加思索地說,“總產量翻三翻,盡增糧食,四十多萬斤……”“樹區長不怕勞累”還是聶雙雙補充說,“日以繼夜與農民一起,開山打洞,有一次,被飛起的石塊,落在他的耳邊,差點,他的生命就完啦。”
“唉……”王書記猛站起來,“這好的同誌,差點被整死。”他用拐杖“咚咚”地墩著地“官僚主義害死人哪。官僚主義害死人哪……”
“王書記,”梁書記說,“我是樹小枝的老師,他參加工作是我親手培養的,說實話,他是我當初最喜愛的學生,也是我現在最靠得住的幹部。”
“你為什麼沒與我講他的工作呢?”
“我……”他沒有說下去。
“這是大地主李小狗的三進院,”三人相跟著,已走進正庭,聶雙雙見王書記邊走,邊貪戀地環視,就介紹說,“現已分給貧下中農。樹小枝也分了三間。”
劉蘭蘭飯熟了,隻聽得院裏來了客人,就迎接出去。恭敬地說:“梁老師,聶書記,多稀罕。”
“這位是縣委王書記。”聶雙雙忙介紹說。
“失禮了,請坐。”蘭蘭一邊說,一邊沏了茶,正重新做雞蛋什麼的客飯,王書記見熱騰騰的大山蛋、蓧麥餃子、燴苦菜,忙說,“別重做飯了,這家常便飯多好。”饑不擇食,他們吃得那麼香甜,一會兒把一籠飯,半盆菜吃掉一半。蘭蘭見他們吃得香甜,暗笑了。
“小枝他……”蘭蘭囁嚅著,噎住不說了。“你放心吧,”王書記早聽出她的說話用意,“他的問題已經調查落實了,他不但不是罪犯,而是無名英雄。”
蘭蘭一聽,高興極了,她知道,縣委書記不說假話,是千真萬確的真話,實話。她激動得流下了眼淚。
王書記這次徒步上山出訪,正是自反自的官僚主義。他暗自想:“年輕的小枝啊,我要學習你。”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語重聲長地說:“蘭蘭同誌,講講你的心裏話呀。”
而此刻,蘭蘭詳細地從頭至尾地講述了樹小枝的家史王書記他全神貫注地聽著她講著小枝一家三代的血淚史。他從祖父到父母,又到跟著奶奶,拚命掙紮,死裏求生……在場的聽客無不掉淚,洗了鼻子,濕了衣襟……王書記忙扔掉燒著了手指的煙卷,兩眼橫溢了熱淚,深深地長歎了。
他認為小枝那駭人聽聞的所經所曆,是一幅充滿無言可說的悲慘畫麵。“樹小枝一家三代的所經所曆,是真實的,典型的血淚春秋。”王書記深有感慨地說。樹小枝雖然遭受了料想不到的挫折,但還很幸運,應了老子“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的名言。經上級批準,他被破例越級提升為中共縣委副書記。
腿折腦震蕩的小枝,睡床多次反複不愈。幾個月後的夜晚,他突然昏迷過去。經急救無效,他終於走了。
蘭蘭得知噩耗,從區裏跑回來。一進那太平房,隻見兩隻長凳上架著隻白森森的靈柩。她伸手照準靈柩大蓋“咚咚”幾拳,尖聲大叫:“枝呀!我要陪你去……”她摔倒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