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麓早就察覺空中的波動,卻不敢抬頭看,這裏已不是他能攙和的了,萬年前互相糾葛著的人似乎都到齊了。他退後幾步,小心翼翼地遠離茶白,卻被一束如刺在背的警告目光定在原地,走脫不得。
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暗惱東皇鍾的無情無感,也不提醒下暴風驟雨的即將來臨,更是羞惱自己,明知道遲早會來一場,還如此的好奇心重。
而跟著希宴蹤跡而來的太一則壓抑著複雜的情緒,旁觀希宴盯視茶白而不知在想什麼的筆挺背影。他在等待希宴的決定,不管他會做出怎麼樣的決定,已心有籌謀。
隻是沒有想到,神魄融合完畢的希宴看都沒有看自己,直接來尋找茶白。情絲曆經萬年的執念竟然抵不過隻不過寥寥數年的人間際遇。無論如何,幸好知曉茶白就是今世,不然真會一掌拍死。
希宴知道身後的尾巴,如今的修為雖說達不到曾經的,但記憶全回來的他,隻要還流淌著女媧族的血液,隻要還記得女媧族的術法,倒是誰也不俱。
隻是衣袂翻飛中,他看著清冷至極,麵孔也是板著的,內心卻如有團火焰在茲燒,撓心撓肺地隻想撲下去,撲入茶白的懷裏訴說委屈。這種無法克製的念頭讓他糾結萬分,也無法適應,卻不得不被陌生情感牽引。
最後趕到的東皇鍾,輕哼了聲,將鳳萊隨意地往茶白身旁一扔,又輸入幾分靈力,讓半昏半醒的兩人夠力氣睜眼瞧清楚狀況。又回眸看了眼瑟縮在樹根下的東麓,眉尾挑了挑,念在數日殷勤服侍的份上,將他轟走。
而後低咳一聲,後退十丈遠側身站立,身體緊繃,像是一把出鞘的鋒銳,帶點防備又帶點守護的意味將所有人都籠罩在視線內。
專心修行術法的茶白被身後的動靜所驚動,回頭一瞧皺了皺眉,剛要繼續修行忽地猛已抬頭,愣怔在原地,神情裏沒有驚喜。過了好久才表情僵硬地收回脖子,微微垂首看著清澈的湖麵。
本巍然不動的太一見此輕蔑地掀了掀唇,眼神銳利地繼東皇鍾後落地:今世的自己還是過於弱小,物競天擇,隻有最強大的,最優秀的才能肆無忌憚地選擇,索取心中想要的,哪如此的畏畏縮縮。隻是他並不曉得茶白如此的表現隻因為希宴非息夜,他想護著的,放心裏的無非隻是息夜而已。
忽地一把扯住小金烏的一隻翅膀,攔住欲要望希宴身上撲的一抹金燦,不算輕柔地將他往懷裏一塞,卻被狠狠啄了口。就算它的嘴喙上帶著火,也沒傷到半分,但在垂眸對看幾眼後,忽地展手一扔,將小金烏往希宴方向丟去。
希宴猝不及防之下隻好一手抄過小金烏,收回原本心跳的目光,捧著它,眼神恢複冷靜,控製力回歸。
小金烏陷入希宴的掌心,對著在場的所有人得意地鳴叫一聲,聲音悠長而脆嫩,而後小家夥拍著翅膀,控製著顯得豐潤的身體,炫耀似地落在希宴的肩膀上,又繞著他的脖子轉了圈,然後像是找到最舒服滿意的地方,才蹲身坐下,姿態優雅,貴氣天成。
這種耀武揚威的行為並沒有讓在場的任何人感到不舒服,反而有種被打岔了的感覺,原本欲讓人窒息的氣流複又重新淌動,樹葉恢複正常的撩動,湖麵也一圈圈的漣漪,茶白僵硬了的雙肩漸漸放鬆下來,隻是閃爍在指尖的光芒並沒有消逝。
他沒有忘記離開女媧族時太一欲要回歸的態度,若真要融合,他也要確定誰人的情感是占上風的。畢竟力量可以修仙,身體卻隻有一個,不管是現在看似融合了的希宴,還是大勢所趨的太一。
誰也不想第一個開口說話,反而是神智漸漸恢複過來的鳳萊看了一圈後撕心裂肺地大笑著,笑個不停,看著失控而滲人,最後她的目光定在麵色複雜的希宴身上,方才挺著腰板,咬牙端坐,眼中的恨意猶如實質。
“希宴,所有人都被你耍了個遍,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很享受?”
希宴垂眸不應,點腳落地,如禦風而來的仙人。就算站在茶白僅剩三步遠的距離,也是保持著淡淡的神色,唯有極為仔細的觀察方可看到他不停緊縮的瞳孔。
茶白沒有動身,依舊麵對著湖麵,隨風吹拂而起的發帶在快要觸碰到希宴的下擺時,他皺眉退讓了幾步。
希宴閉了閉幹澀的眼睛,又按了按快要湧出熱淚的眼皮,心有不忍地輕歎一句,“息夜很想你,能否靠過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