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完名,台上的老師滔滔不絕講課,台下的學生睡覺的睡覺,玩手機的玩手機,大家頗相安無事。宋詞左手放在攤著課本的桌上,右手在課桌裏翻動著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翻著翻著,手就被一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握住,覆在自己手上的那隻手慢慢牽著自己的手從樹上滑下,垂在兩人座位中間,然後自己的手被翻轉了下,和那隻手十指相扣糾纏在一起。宋詞麵上不動聲色,心卻撲通撲通狂跳,生怕被人看見,卻一點也不舍得鬆開。左手支著下巴,身體略向右側,以此來遮擋在看電影的老大他們。初夏的午後,大多數人都昏昏欲睡,自是無人注意到他們,宋詞提著的心才慢慢放下。唐詩看著局促的宋詞,微抿的嘴,繃緊的冠玉似的臉頰,星辰般的眼睛裏蓄滿了緊張與怯意,挑眉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緊張什麼,他們又看不到。不過,這樣子還真可愛。】意料之中的被狠狠瞪了一眼。唐詩好心情地緊了緊交扣著的手【乖,我困了,昨晚遊戲打得太晚,我睡一會。】【嗯,你睡吧。】特屬於夏天的明媚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唐詩臉上,脖頸上,韻出淡淡的金色。似是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穩,濃密的睫羽下有極淡的青色,【真是累了麼,那還來代什麼課,真是笨蛋。】半天的勞累帶來的倦意竟煙消雲散。
上完課,老大就接到葉宇的電話,約在學校外麵的KTV。幾個人推開們,葉宇已經唱上了,看到他們揮了揮手【快進來,隻管點歌,我請客。】昏暗的包廂,斷腸的情歌,葉宇的笑臉格外格格不入。宋詞微微靠在唐詩肩上,聽老大嚎完了《死了都要愛》,葉宇坐在點歌台邊的椅子上,拿著麥克風漫不經心的說【我從今天起正式恢複單身。在此,我要感謝我的好兄弟們,在這小半年裏替我點名,蒙老師,容忍我時不時的發神經。還要感謝唐詩,謝謝他今天下午幫我代課,能讓我把這攤子破事解決掉。最後,要謝謝我的父母,把我生的這麼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老大剛從《死了都要愛》裏緩過來就聽到葉宇的一席話,還沒緩過來。唐詩鬆開宋詞的手,拿過老大手裏的麥克風遞給葉宇【來吧,做人就要長歌當哭。】葉宇接過,笑嘻嘻道【我才不哭呢,我也沒多喜歡她,就隻感慨一下自己荒廢的時光覺得不值。我這不是還有你們呢嘛,我愛的是你們你們知道嗎?】其餘人全都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沒有說為什麼分手,也沒有說自己的難過,葉宇變回了原來的那個葉宇,嬉笑怒罵,仿佛那場讓他差點被任課老師扣光平時分的戀愛隻是黃粱一夢。
大二下學期的春天,宋詞班裏用班費組織了一次踏青。正是三月三,上巳節。約遊賞花月下行舟,莫負好時光。
出發前葉大班長提到可以帶上家屬,花銷自費。因而呼朋引伴而來的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地站在葉宇麵前時,葉宇抽了抽嘴角,揮了揮手【出發後就分組活動,晚上到賓館集合就成。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照顧好自己。】人群三三兩兩散開,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去了六朝古都——金陵,唐詩拉著宋詞專挑青牆黛瓦的巷弄走,人跡罕至,可以大大方方牽起身邊人的手。春光大好,聽說雞鳴寺的櫻花開了,兩人輾轉去看櫻花。成片的粉色鋪天蓋地而來,樹下遊人如織,妙齡的女子們,夭桃穠李,淡妝濃抹,娉娉嫋嫋美得不可方物。宋詞站在櫻花樹下,抬頭賞櫻,潔白光潔的脖頸露上優美的曲線,白淨的臉被櫻花洇染上了粉嫩。忽有風過,櫻花飄了一地,引來陣陣歡呼。正在樹下的宋詞櫻花落了滿頭,唐詩笑著走上前幫他整理頭發,剛理完,又是一陣風,兩人又是一身的櫻花,宋詞笑道【可真真是應了李後主的那句‘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來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不過是換了落櫻,古人的話都這麼對。】唐詩拈了片櫻花,【我倒是覺得還是韋莊說的更合意境‘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也不過是換了櫻花罷了。】說著,近前一步,湊近宋詞的耳邊曖昧道【更別說下半闕‘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宋詞呀,妾身倒是恨不得以身相許呢。】滿目的粉色,空氣中流動的香氣,激的宋詞慌了手腳,滿臉緋紅。
唐詩笑著退回安全距離【還愣著呐,走了走了。】遠處,不知從哪裏蹦出來的葉班長在招呼人合影。
入夜的秦淮河畔,燈火璀璨,描金點朱的畫舫裏似乎站著憑欄遠眺風流倜儻的公子王孫。槳聲燈影中,仿佛能聽到多年前勾欄裏飄渺的八豔的婉轉吳歌。住在河邊旅館裏的宋詞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