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在落日轉身之後漸行漸遠,以一個窺探者的大仰角探進教室裏。
蘇池坐在窗邊的座位上,低著頭在書上寫寫畫畫。暖橘色的陽光灑在她額前碎碎的劉海上,投影似地落在課桌上,灰塵如濃霧般上下翻滾。
不經意的抬頭看向窗外,正巧碰上沈遷風的眼睛,被燙了一樣迅速地低頭。中性筆的滾珠在粗糙的紙上劃下濃黑的墨跡,教科書上的那句話,深沉寧靜,仿佛超過一切誓言。
南北緯30°-40°的大陸西側為地中海氣候。
教室外的人群三三兩兩,各懷著別人所不知曉的心事,假裝漫不經心地說笑。腳下撥弄著足球,心裏卻牽掛在另一處。
心底癢癢的,明知已經很接近那個地方了,隻是還不敢抬頭去看她。等到下定決心抬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教室裏的對方正悠然地低下頭去看書。心裏的悔意油然而生——假如能夠更勇敢一點,至少能然她看見我。即使是沒有記住,看見了也好。
心情莫名其妙地變得不可言喻,沉默兩秒之後轉頭看向別處。
[世界不為這一場小小的瑕疵做任何批注,最容易被忽略的兩個人,彼此牽掛。
而又有誰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不是波瀾不驚,而是渴望牽手。即使隻是幻想。
可我隻能做一個無所畏懼的人,性情脾氣永遠像地中海氣候一樣,年溫差小,全年降水均勻,溫柔適當適合任何人居住。
因為你離我如此遙遠——遠到不可企及。]
全校的掃盲舞。
音樂教室裏,說笑聲證明了年輕和活力。有人在說笑時偷覷著教室另一邊的某個人,有人則隻能在心底默默地念著。
距離隨時存在,往前跨出一步,對誰來說,都很難。
蘇池默默地坐在長長的凳子一邊,手指摩挲著裙擺。知道他就在三米遠的地方,和一個男生說笑。他溫和的聲線時不時地傳入耳中,震動著耳膜。
耳朵像著火了一樣滾燙。
如1300多度的火焰,慢慢烘焙著瓷器溫潤的釉麵的感覺。
音樂老師一臉嚴肅地走進教室,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交代完必要的說明之後,安靜的人群又開始沸騰。有人在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
迅速地兩兩結成雙,教室裏隻剩下兩個人,尷尬地站在角落裏。
不敢對望,不敢言語。腦中思緒此消彼長,心情也起伏不定。人群中漸漸傳來起哄聲,嬉笑聲。
音樂老師臉色變得難看。
沈遷風踟躕了幾秒,走向蘇池。
她不敢抬頭,手心的汗弄濕了裙擺,木長凳似乎也讓人如坐針氈。
應該怎麼回答?答應嗎,他會不會覺得我很隨便?不答應的話也許以後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而且說不定他會以為我討厭他。
應該……怎麼辦?
——老師,蘇池同學今天不太舒服,我們能不能請假?
略帶遲疑的聲音慢慢的響起,雖是問句,但語氣令人無法反駁。
她抬頭迎著老師詢問的目光,慢慢地點了點頭。心情是從未有過的鎮定,但是也不自覺看了沈遷風一眼。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雖然不是“老師我不舒服”這顯得女孩子被拋棄的感覺的句子。雖然在緩解了矛盾的同時沒有傷害對方的自尊心。雖然不會把兩個人同時置於議論的焦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