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沐魚(上)(1 / 3)

1:

沐魚站在門外聽著老太太罵著濟兒媳婦,拿捏準了時候才加重了腳步適時的出現在門前。

老太太聽著外有腳步聲便也停了下來,留著濟兒媳婦一臉無辜。

“你這會子不去給橘頌端藥來這裏做什麼?”老太太明顯還憋著話,語氣冷冷的,卻是朝著濟兒媳婦瞪了一眼。

沐魚施了禮:“昨兒娘說要的那批緞子嫂嫂托了四叔去找,說是那緞子也鮮有,問老太太要做成簾子還是衣裳好叫人裁剪。”

老太太嘴角一抬冷哼道:“鮮有,到底是讀書人家的閨女,說話都文縐縐的。”

沐魚知說錯了話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把頭低的入項。

2:

出了老太太的屋,沐魚鬆了口氣,趕忙到煎藥處催著靈韻將藥端給橘頌去。

“蜂蜜拿了麼?”進書房前沐魚理了理帕子接過靈韻手裏的托盤,低聲催著,“將少爺的茶壺拿來。”

入了門,隻見陰影處擱著個人,時不時手扭動些,聲音涼薄:“放下。”

沐魚點點頭也不管那人看不看得見,將托盤放下,輕聲:“喝藥吧。”

那人從陰影裏抬起臉來,左臉連成一片的火燒傷,雖說是習慣了卻愣是叫沐魚驚了驚隻是還好這次沒有叫出聲。

那人輕的就像風似的,無聲無息,連喝藥都沒有聲響。

沐魚拿出碟子時,透著紗紙見門外立著個人影,輕踱到門前微微開了一小縫接過靈韻手中的茶壺又將門閉上。

挑了兩勺蜂蜜混在茶盅裏,收拾好藥碗,正要如平時一樣無聲無息的退出去時卻被那人叫住了。

“你且坐下。”那人轉身拿了本帖子,“可有摹過趙子昂的字?”

沐魚搖頭。那人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他旁邊。沐魚攪了攪手帕,慢慢挪著步子,眼睛卻不敢見他的左臉。

“這。”那人仿佛覺察到了她的不適指指自己的右側。

沐魚與他平肩坐下,不敢大聲呼氣生怕將眼前紙一樣的人吹到了,若是說這紙人做得最精細的地方便是那左臉的傷痕,在這水一樣純,白紙一般的人身上硬是重重的加了筆色調,就像紙上敷了厚厚的層油一樣叫人生厭和……遺憾。

3:

再過幾日到了中秋,沐魚便嫁進王家兩年了。

成親前她也不知道那王家的橘二爺是怎樣的人,隻知道她此去是去抵銀子的。父親多年趕考四處找人接濟,王家的老爺曾是沐魚祖父的門生,虧著這點關係和王家借了不少銀兩還憑著這點關係借了許多糧食,可這邊父親仍是多年不中,又不願與那些目不識丁的人一同做活,家中是一年不如一年,虧王家的銀子就像是個無底洞。而如今人家媒人說了,要是將沐魚許給她家二少爺那銀子就免了還給了可觀的聘禮,若是不許,那就在年底前把所有的銀子還上。

父親雖然當下就應了下來,卻細想著,這王家是當地的大戶,那人家的老爺王井在京城裏都是從二品的大官,怎麼就看上他們家了呢?難不成是那少爺有什麼毛病?畢竟是自己的閨女,就含蓄著問了問媒人:“那二爺該不是……?”那媒人卻輕蔑的哼了聲:“我說大哥哥啊,論家底,論根基,怎麼說那都是你祖上積德才修來的福氣,莫說這二少爺是嫡子,就算是個病秧子,呸,那也是你家的福氣。”

就這樣,沐魚替他們家免去了多年累的銀子,在坐上花轎前她都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嫁給什麼樣的人。也許是老天垂憐,在踩上椅子入花轎時,一陣風輕輕揚起了她紅蓋頭的一角,正好看到前麵胸前戴著紅花的那個男人,是他麼?那人笑得世故,卻也是生得幅好皮囊,那至少……也不太壞。

15歲的沐魚當然不會知道,那人雖迎她入了府卻不是她夫君,她該管他叫四叔。

4:

那天晚上,差不多到了二更天,才有人提著燈籠敲響了她的門。

他們為什麼不點燈?大戶人家都這樣麼。沐魚攪著手帕,心下微顫。

“奶奶,少爺來了。”靈韻推開了門,有一人影進來,卻聽不到腳步聲。

漸漸的那人靠近了她,將她的蓋頭拿掉,坐到了她的身側,他牽起她的手,他的手很涼,但不冰寒。一想起在上花轎時就見到了他的模樣,沐魚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他輕輕解掉她的衣帶,推掉那一層一層的紅布,他的手掌滑入了她的中衣,他的指腹輕輕掃過她的柔軟。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娘和嫂嫂已經交代了她房事,她卻還是不由的有些驚慌。

“冷麼?”身側那人涼涼的開口。

沐魚點點頭也不知在黑暗裏對方看不看得到。

那人輕輕將沐魚放在床上,蓋好棉被,自己也躺了下去。

“你多大了?”身側那人涼涼的問。

沐魚的身子直直的僵在那裏,一寸不敢移動。

“過了年就十六了。”

“哦。”那人的氣息平緩,呼出的氣都是涼涼的。好像他整個人都沒什麼溫度。

“我叫橘頌。”那人輕輕道。

“可是屈子寫的那篇橘頌?”沐魚眼睛突然一亮,在家中因著父親考試,最多的便是各類典籍詩經,久而久之,沐魚也耳濡目染,會認字會背詩。娘親一而再的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讓人知道自己識字是可恥的。可十五歲的孩子,好不容易聽到自己熟悉的事,自然也忘了。

沐魚說完才發現不合適,心緊緊的提著。

“後皇嘉樹,橘徠服兮。”橘頌緩緩吟了出來。

沐魚訝異的轉過頭,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她卻感覺他在微笑。對於橘頌來說,原以為娶了個妻子不過也就那樣,可發現原來這個妻子還會識字很是驚喜。他也是緊張的,畢竟從未謀麵,如今找到個共同的話題,也是好的。這一年,他20歲中了舉人而他的丈人仍是個秀才。

“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沐魚輕聲回,生怕答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