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料子,像是遍身羅綺,難道是什麼貴女?”
“你家貴女這晚上出門?再豪放也會被打斷腿吧!”
“難不成,花將軍的同火……”
幾個虎賁軍露出驚悚的表情,異口同聲地驚叫:“招/妓?”
“這些大人物太會玩了……”某個虎賁軍露出羨慕的表情,“花將軍可是女人,居然敢這麼幹……”
“花將軍剛剛回房了,你沒看到嗎?說不定是若幹家郎君召的,他們這些貴人啊……反正我們是鄉下人,見的少……”
“嘖嘖,真沒想到啊,若幹將軍也就算了,那羅渾將軍那樣冷麵冷心的人,也好這個……還有那個左手有傷的,還帶著孩子呢!”
另一個虎賁軍簡直就像是看到天上有牛在跑。
“這麼多人,又是在我們府裏,不見得是妓子,看那窄袖和褲子,有可能是助興的舞姬,我看那穿著和走路的姿勢,不太像是妖魅之人,倒有些像是那些坊中舞劍器的大家……”
一個出身還算不錯的虎賁軍打岔:“不要胡亂猜測,壞了我們家將軍的名聲。”
花將軍畢竟是女人,府裏狎妓實在太悚然了。
這些親衛都是對賀穆蘭忠心耿耿之人,否則也不會被那羅渾從五千人裏挑出來做親衛,都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一個個決定將這件事就在心中爛死,這輩子也不會說出去……
自家將軍的好友趁她不在找了個女人作陪的什麼,這麼沒有節操的事情,讓他們隻想說——
“收人嗎?請帶我一個!”
嚶嚶嚶,主將是女人,也少了許多“福利”啊!
***
袁放護送著賀穆蘭一路到了戒備嚴密的宴廳,還未走到大門口,就見到一肚子火的陳節帶著人幾步竄上前來,大聲喝著:
“將軍在此宴客,閑雜人等不可靠近,是誰……咦?袁主簿?你怎麼……?”
陳節奇怪地看著傘下的女人,眉毛蹙得更深了。
“就算是你,也不能這個時候帶女人進來見將軍,而且將軍不在宴廳,剛剛回房去了,你來這裏不是添亂嗎?要是那羅渾看到了,又要……”
“陳節,退下,是我。”
傘下的賀穆蘭用手微微格開袁放的手,舉起了手中的琉璃燈,對著陳節笑道:“不必緊張。”
琉璃燈下,賀穆蘭畫的微微飛起的眉毛和稍顯冷豔的眼角一下子撞入陳節的眼中,她口裏雖然說著“不必緊張”,可陳節卻驚訝得一屁股坐到了台階上,撞得尾骨生疼,連聲大叫:
“天啊,有個女人和我們家將軍聲音一樣!”
她是不是該慶幸陳節還看得出自己是個女人?
她五官幾乎沒什麼太大變化,粉也不是這個時代常用的□□,而是添了一些薑黃變得稍沉一點,現在看看,好像效果也不錯。
“就是花將軍,還不速速讓開!”袁放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讓我們到廊下去!”
陳節像是見到鬼一般連滾帶爬地跑開了,院內眾虎賁郎也像是嚇得不輕,但眼睛卻像是被賀穆蘭的臉吸住一般不停地看了過去,隻覺得這人明明就是自己家將軍,連塗脂抹粉都沒有做(請原諒他們眼瘸),隻換了一件衣衫,戴了些首飾,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夭壽啊!甚至連頭發都沒梳好,還滿頭披發!
可怎麼看了以後就那麼想跪呢!
在宴廳之中飲酒的同火們已經喝了一個多時辰了,出去放水都放了許多回,吐羅大蠻和若幹人酩酊大醉之下相擁而眠,狄葉飛和那羅渾還在小酌,阿單卓早就已經困倒,睡在阿單誌奇的大腿上,呼嚕打的震天響。
若不是他們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賀穆蘭的女裝,這一群喝高了的漢子早就回房去休息了,何必橫七豎八的躺倒一地就這麼枯等?
阿單誌奇正摸著兒子的小腦袋,突然聽到外麵陳節大聲尖叫一句“天啊,有個女人和我們家將軍聲音一樣”,頓時輕笑著拍了拍手。
“看樣子是木蘭回來了,快快快,去把燈芯撥亮,讓我們看看‘兄弟’如何變‘姊妹’!”
那羅渾哭笑不得地邊搖頭邊站起身,去把宴廳裏幾盞燈燭撥亮,路過若幹人時不小心踩了若幹人一腳,把若幹人也踩醒了,“哎喲”一聲嗖地坐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火長回來了嗎?”
他醉眼惺忪地揉著眼睛。
“在哪兒呢?哪兒呢?”
吐羅大蠻也被吵得掀開了一隻眼皮:“哪裏有人?你喝多了吧?”
“你才喝多了!”當然喝多了的若幹人否認完後搖晃著腦袋:“火長是不是也喝多了?醉在哪裏了,怎麼還沒來?這大雨天,真倒在哪裏要淋風寒的……”
狄葉飛倒覺得這樣等待的時候越長越好,他根本無法想象賀穆蘭女裝是什麼樣子,但聽到若幹人這麼一說,頓時也覺得會不會真是賀穆蘭喝高了躺到哪裏了,立刻有些緊張的站起身子……
就在一群人醉的醉,笑的笑,急的急之時,宴廳的門被直接推開,送賀穆蘭入屋的袁放被一屋子的酒氣、肉香熏的直捂住鼻子收傘退後幾步。
隻見得提著燈的賀穆蘭用“豪邁”的步子掩飾住心中的緊張,大步邁進了廳裏,對著昔日的同火們微微昂首,行了個常禮。
“花木蘭如約而來。”
咚!
阿單誌奇驚訝地想要站起身,卻忘了腿上還有兒子,可憐的阿單卓整個後腦勺落到地上,撞得直接驚醒,嚎叫了起來:“啊啊,腦袋!腦袋要碎掉了!”
“嘶!”
那羅渾正在撥燈,正和一身紫衣的賀穆蘭打了個照麵,嚇得手中的撥杆落地,慌亂之下竟用手指去撥燈芯,被火撩的齜牙咧嘴收了回來。
若幹人最是可笑,竟將吐羅大蠻攔腰一抱,將他壓倒在地:“我們確實醉了,你看我都眼花了,居然看到一個女菩薩進來,還說自己是花木蘭,我們再睡一會兒,等火長來了喊我……”
“別壓我!老子得起來行禮!”吐羅大蠻三兩下扯開若幹人的手臂,一下子跳了起來,直奔賀穆蘭身前俯身下拜:
“您是火長的阿姊是吧?聽說你早些年嫁到沃野去了,真巧,我也在沃野……阿姊什麼時候回來的?在下家中有一兒子,不知阿姊有沒有女兒……”
“你兒子才一歲吧?”
賀穆蘭苦笑不得地推開吐羅大蠻抵過來的額頭,笑著道:“我肩膀還沒好,燈太沉了有些受不住,快給我拿走!”
側裏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從賀穆蘭手中拿走琉璃燈盞,就這麼站在那裏,猶如一座雕塑,半天也沒有吐出一個字。
滿頭白發的狄葉飛舉著琉璃燈,猶如天上降下的謫仙,凝視著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神,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阿爺,你居然看別的女人!我回家要告訴娘親,讓她打斷你的腿!”
阿單卓看了看殿中立著的女人,隻覺得對方氣勢驚人,雖說並不怎麼美貌,可那股氣質絕不是家裏性格溫柔的阿母能及得上的,心中立刻油然升起了濃重的危機感,扯著嗓子大叫了起來。
“別亂說,這是你花姨!”
阿單誌奇心疼兒子的後腦勺,又覺得他實在好笑,對著他的腦門彈了一記,再看看滿屋子已經傻掉了夥伴們,也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擋住了身後一片狼藉的酒壇和亂骨……
真是,打扮成這樣,他們簡直就跟進錯了仙宮的土匪一樣……
“花姨?”
阿單卓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笑開了的賀穆蘭,頓時嚎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我不要這個花姨!還我剛才的花姨!!!”
阿爺和這樣的花姨玩,他娘親會離家出走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