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穆蘭看完了整個戰局,他們驅趕柔然人去北方的任務已經完成,北方有拓跋崇和長孫道生的騎兵正以逸待勞等著他們,而他們的馬經過一次衝鋒和拚殺已經沒有了馬力,再繼續追下去很容易被分而食之,所以立刻下令鳴金,收兵回營。
下令撤軍的金柝聲響了一遍,虎賁軍立刻聞令收兵,開始打掃戰場,然而還在積攢著“軍功”的“私家兵馬”還在追趕,根本不願意罷手,賀穆蘭氣的臉色都青了,下令旗官在高處揮了幾下旗號,山下的那羅渾立刻帶著賀穆蘭的親衛隊五百人改變方向,直奔已經跑瘋了的盧家兄弟等將領前方,攔住他們的去路。
“讓開!他們要跑了!”
盧家小郎眼睛通紅,叫聲嘶啞。
“你快給我滾開!”
“將軍已經下令收兵,不得違令!”
那羅渾肅然地搖頭。
“讓……”
唰!
唰唰唰唰!
五百親衛紛紛拔出刀劍,指著還想繼續追趕的眾人。
“軍令如山,令出必行,違者當斬!”
那羅渾可不是這些童子雞,他的殺氣早已經練到了凝如實質的地步,五百親衛頓時散發出滔天的殺氣,驚得這些已經殺紅了眼的紈絝子弟們一下子清醒過來。
另一邊的獨孤諾已經收拾了足夠的“軍功”,誌得意滿的準備回營,再見這些好友們還在和花木蘭的左衛率爭執什麼,心中一驚,立刻大叫了起來:
“我說你們幾個,不去打掃戰場,還在那裏跟柱子一樣排著怎麼回事?人頭要都被砍完了,你們可就沒軍功了!”
這一下猶如給了個台階,一群家將們立刻開始催促家中少主去“打掃戰場”,其實這時候人頭都已經砍得差不多了,哪裏還需要他們去動手。
再見遠處山坡上的賀穆蘭一身鮮紅的披風在風中獵獵抖動,這些兒郎們都覺得後背一陣抽痛……
被花木蘭抽可不是好玩的,他們都在虎賁營裏見過他用那柄赤蛇鞭直接揮斷了一根木柱!
“走走走!”
“撤軍!”
見到所有人都開始撤退回來,賀穆蘭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拓跋燾每次出戰帶著那麼多自願跟隨的宗主、權貴是怎麼指揮的,她隻是帶著兩萬人就覺得操碎了心,拓跋燾出征動輒就號稱“十萬大軍”,至少有一大半都是這些人……
就不會扯後腿嗎?
想想也實在是不可思議。
也許她指揮幾千人的戰鬥已經習慣了,又沒有經過係統而正統的訓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如果真讓她做大軍的主帥,恐怕還沒有狄葉飛和若幹人來的輕鬆。
賀穆蘭的心頭飄過如此的想法,忍不住搖了搖頭。
想這個做什麼呢?拓跋燾讓她去哪兒,她就去哪兒,最多不過戰死沙場罷了。
****
“報!長孫司空的戰報!”
“宣!”
“花木蘭率領虎賁軍與蠕蠕戰於吐頹山下,蠕蠕大敗而退,此一役生擒斬殺敵將三百餘人,斬殺蠕蠕士卒八千餘人。鬱久閭乞列歸與其伯父鬱久閭他吾無鹿胡往北潰逃,被長孫司空生擒,正在押解平城途中。建寧王繼續追趕蠕蠕餘部,已往漠南而去。”
“好!好!好!司空果然妙計,將蠕蠕們一舉全殲!”
拓跋燾笑著拍案而起。
“立刻安撫漠南和六鎮的平柔戶,並讓長孫司空押解俘虜從受難的沿途州郡轉一圈再回平城,適當殺一些人,平息民怨!”
如今正是深冬,四時之中主殺,正是殺人的季節,要等到明年開春,又要候到秋後處斬,拓跋燾恨死了他們老是反複,一開口就是殺人。
拓跋晃坐在他的下首,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崔浩一個眼神立刻遞了過去,搖了搖頭,拓跋晃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低下頭來。
一屋子的朝官都在歡欣喜悅的討論此次的大捷,突然有鴻臚寺的官員快步到了殿外,臉色古怪的遞了一封國書進來。
竟是沮渠牧犍派人送來的國書。
自狄葉飛的計策在北涼發揮出效果開始,北涼就陷入了混亂之中,幾乎每天都有聽聞沮渠菩提來“解放”該地的大戶豪族舉族來投,沮渠牧犍的勢力範圍也在被一步步蠶食。
拓跋燾原本還以為沮渠牧犍遞交國書來是為了祈求饒恕、退位讓給沮渠菩提的,加之心情又大好,就讓那使官把國書先讓堂下議政的官員們傳閱一遍,再遞送上來。
誰料一各個官員們看完之後臉色古怪,有些甚至是當場就瞪大了眼睛,還有看完之後立刻抬頭看向拓跋燾的,把拓跋燾盯得也是雲裏霧裏。
“怎麼了?難道不是沮渠牧犍那小兒的乞饒信?”
拓跋燾讓人把國書送上,展開一看,隻見依舊還是老生常談,想要以“退國割地”換取魏國的冊封,甚至願意娶魏國的公主為後,並且對魏國之前斥責他們明明迎回了興平公主卻秘而不宣的原因做出了解釋。
“一派胡言!”
拓跋燾整張臉氣成了紫色。
“居然敢把髒水潑到花木蘭頭上,以為我們都是傻子不成?!”
興平公主被救回後不久,就發現懷了身孕,知道她沒死的人太多,沮渠牧犍也不敢滅口,隻好將她幽禁起來,封閉消息。
但消息還是漸漸傳出去了,興平公主之前那些“劣跡”也被佛門故意翻出來宣揚,以幫助魏國得到“受害者”的處境。
結果沮渠牧犍竟破罐子破摔,對著四國散布國書,宣稱魏國的迎嫁將軍刻意引誘了興平公主,兩人有了私情,甚至為了私奔而故意進入風城,導致虎賁軍受損,隻為了兩人一起逃出,浪跡天涯。
鐵衛營許多北涼士卒都看到花木蘭是為了救興平公主被風卷走的,還有人信誓旦旦說他們是乘著同一匹白駱駝跑的,隻是風暴大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結果一雙苦情鴛鴦最後還是各自落難,沒有如願。
被救回國後的興平公主容貌已毀,自慚形穢,後來又被發現懷了身孕,百般“曉以大義”之下,最終說出了孩子的父親是迎嫁將軍花木蘭。
這一封國書實在是荒唐,卻狠狠的打擊了魏國的臉麵,如果真的傳遍四國,那拓跋燾頭上綠油油的帽子這輩子也摘不下來了。
沮渠牧犍已經料定魏國不會留下北涼,滅國隻在指日,竟徹底撕破了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