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賀夫人年少入宮,能和她沾親帶故的如今都已經為□□、為人父了,來賀穆蘭家的大多是沒出嫁的少年和瞎胡鬧的貴族子弟,見到這樣的“shu婦”最多的就是臉紅低頭,倒沒有失禮到細看的。
有賀夫人幫忙打點家事,原本就人口簡單的將軍府自然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條。將軍府的下人都被賀夫人當做宮中之人來提點,行事更是有法有度,讓許多和賀穆蘭相交不深的大族子弟都對賀穆蘭府上的家風讚歎不已。
這一日,又有不少青年貴族前來拜訪,賀穆蘭明明是受拓跋燾恩旨在家養病,結果家中成了內城裏子弟們無聊串門子的地點,也是哭笑不得。
無奈一個個兒郎全是她得罪不起的,好在大部分也都是性格還算爽朗的好青年,來了也不多叨擾她養病,也就是聊聊天求著指點指點武藝,再聊聊最近發生的八卦什麼的,賀穆蘭權當又上了一次大學,當了一次班長,和他們相處的也還算是賓主盡歡。
“最近又有兩位大長公主在家自盡了。”宇文家的郎君坐在賀穆蘭內室的椅子上,一邊好奇的摸著扶手,一邊不無感慨地說:“陛下寬厚大量,還沒把她們怎麼呢,隻是將她們一家貶為了庶人,她們就自盡了。其實以她們的家財,哪怕做個庶人也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
“她們那樣的身份,丈夫和家中男丁都被斬了,自己又是庶人,活著也是被以前看不起的婆家和妾室欺淩,心高氣傲的她們哪裏受得了。”獨孤諾坐在搖椅上不停地搖著。
“這個物什不錯,能不能做小點?等我的孩子出生了,正好給他/她玩!”
“這椅子也不錯!”
宇文郎也讚歎道。
“雖然有些登不上大雅之堂,不過一天到晚跪坐下來腿肚子都抖,這倒是舒服的很。和你一樣放在內室,也不會有人說我們有辱斯文。”
“還是花將軍想法多,這樣的東西也能折騰出來。”盧家子弟是第一次進賀穆蘭的內室,看著她斜倚著的高床,眼神裏全是躍躍欲試:“花將軍這些家具是家中木匠做的?”
“胡亂倒騰著玩,不耐煩一天到晚跪著,想家裏的火炕了,自己找人做的。”賀穆蘭沒想到一幹見多識廣的紈絝子弟居然對她做出來的家具感興趣。
“你們要喜歡,回頭我把我之前做的圖紙讓人給你們描一份送去。”
“太好了!把這凳子、椅子、床、搖椅,還有外麵那個那個……”
“美人榻?”
賀穆蘭開口一問,這少年連連點頭。
“是是是,就是美人榻!”
這名字起的香豔,賀穆蘭一說,一幹兒郎就壞笑了起來。
“嘿嘿,想不到將軍看起來老實,其實也是個有情趣的主兒……”
獨孤諾和一幹兒郎來回花家好多次了,也漸漸摸清了賀穆蘭是個麵冷心熱之人,現在玩笑也敢開了,一些壞主意也敢說了,儼然把賀穆蘭當成了“自己人”。
“若真有美人在懷,這美人榻可比地上有意思多了,嘿嘿,嘿嘿……”
這個沒有床的時代,夫妻敦倫還真都是在地上滾。
獨孤諾這不要臉的,一想就想到了別處,他這話一說,懂人事的都嘿嘿壞笑,還不懂人事的少年們都露出悠然向往的表情。
好在賀穆蘭是從更加豪放的未來來的,否則就他們說的這些言語,就算豁達如花木蘭也要紅了臉。
賀穆蘭隻是挑了挑眉,笑著罵他:“娶了九娘滋潤了,知道來調侃我們這群光棍了?莫忘了為了讓你娶到九娘,我還打了一大架,你媒人禮給我了沒有?”
“好說,好說,明兒就給將軍送來!等將軍你看上哪家女郎的時候,隻管吩咐兄弟們一聲,我們也幫你打上門去,受那女婿杖!”
催親要挨打,古今女婿都一樣,鮮卑人被欺負的還更慘些。
“咳咳,將軍,是不是該休息了?”
一旁守著的那羅渾和陳節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剛剛美人榻那截他們都臉紅,不停地打量賀穆蘭,再聽到媒人禮和催親杖都出來了,忍不住就想趕人。
“我說花將軍,你身邊什麼都好,就是這兩個親衛讓人受不住。明明也是戰場上下來的英雄,怎麼一個兩個都跟護著小雞的母雞似的?你們家將軍是斷了手,又不是魂沒了,還怕我們這裏氣吹大點?”
李家的八郎皺了皺鼻子。
“我們才來,你們就趕我們走了?”
陳節和那羅渾不敢再絮叨,隻能在一旁長籲短歎,大有建個群討論下#我家將軍太受歡迎怎麼破#的架勢。
這還不算每天都在撓牆的花母,賀穆蘭真怕再這樣門前車馬不絕下去,花母哪一天神經受不住跳了將軍府裏的湖。
花父現在已經看開了,每天都借口出去散散心,帶著花母騎著大紅去城外和城中逛逛,免得看到哪家將軍一上來就熱情地擁抱自家女兒行貼麵的兄弟禮,殘廢的腿一哆嗦,嚇得摔死。
賀穆蘭在這裏絮絮叨叨的聽著一幹兒郎們說著京中的趣事,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拓跋燾知道她不喜歡政治上殘酷的鬥爭,也怕宗室和後戚殘存的勢力會報複她,所以勒令她在家中“養傷”。
外麵據說亂的很,就拿昌平坊來說,這段日子就已經空了兩三家了,都是犯了事被抄家流放的。如今已經是冬日,正是殺人的季節,城門外人頭也掛了不少,花父花母每次出門都要埋怨個半天回來,說的就是這個事。
正因為她在家“養傷”,她家倒成了個安樂窩,各家子弟也把她家當成開茶話會的好地方。她嘴巴嚴,話少,這些紈絝子弟就當她是個悶嘴葫蘆,什麼話都敢和她說,什麼玩笑都敢開,她倒無所謂,不過她看著,陳節有幾次炸毛,連提槊的心都有了。
這樣安穩的日子正是賀穆蘭所求的,再過上一百年都不嫌煩。
可從這些兒郎們帶來的消息裏聽,北涼和北燕的戰事正在最緊要的關頭,吐頹山的柔然人也被包圍了,就等著大舉全殲,可此時她卻閑賦在家,倒有些退休的意思,不免也有些惆悵。
若是等大局已定,自己解甲歸田……
其實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她正在這裏想著這些事情,猛然間突然看到獨孤諾的大臉伸到了自己的麵前,忍不住嚇得往後一避。
“你幹什麼?”
“到底是不是?”
“什麼到底是不是?”
“感情你剛才都沒聽?”獨孤諾又氣又笑地說:“就是京中傳的那個啊,說那個你和赫連公主那啥,還有那個誰誰橫刀奪愛,那個啥啥深情相擁……”
“獨孤諾!”
“你敢不敢說話前先動動腦子!”
一想到正在聽獨孤諾說話的是陛下麵前頭號忠臣加當事人之一,兒郎們都嚇得半死,就等著賀穆蘭那半邊“巨靈掌”拍下來,扇他個人事不知。
誰料賀穆蘭露出一個看到母豬上了天的表情,滿臉迷茫地說:“橫刀奪愛?深情相擁?我和赫連公主怎麼了?”
“你就別裝蒜了!”
獨孤諾賊笑著拍了拍賀穆蘭垂在床邊的大腿。
陳節已經開始捋袖子了,那羅渾表情也不太好,上前一步避開了獨孤諾。
“你看你看!你的親衛們都這麼大反應,一定是有是不是?我們不到處亂說,你透露透露唄!”
獨孤諾不怒反喜。
“你們是說……”賀穆蘭好笑地搖頭,“我隻當赫連公主是妹妹,她性子堅韌,長得又美貌,陛下雄才大略,正是郎才女貌,哪裏有我橫刀奪愛的份兒!”
她還不知道赫連公主進宮待嫁是為什麼,還以為赫連明珠終於想通了,要和那位二缺的陛下湊活著過呢。
雖然她並不覺得她這樣的女孩入宮是什麼好事,那位賀夫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但這個時代的女人其實出路也沒有多少,架不住人家赫連公主也樂意,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聽到賀穆蘭說自己才是“橫刀奪愛”的那個,一幹兒郎通通露出古怪的表情,對賀穆蘭的粗神經有了新的認識。
如果不是她演技過人,就真的是還沒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