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將軍你扶我出去看看,我會說盧水胡話和匈奴話,我和他們溝通一下,問清楚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賀穆蘭也覺得現在兩眼一碼黑扯淡的很,就扶著鄭宗重新打開了門,兩個人又一次暴露在人前。
這一次,小屋子門口聚集的人更多了,賀穆蘭極力向四周眺望,現這個小木屋附近並沒有什麼其他建築,倒是更遠一點好像有不少土屋,看起來那邊才是真正的村落,這裏隻是一個單獨用來做什麼的房子。
單獨做什麼呢?
屠宰場?
賀穆蘭暗暗想著,攬著鄭宗的手微微在他腰上一拍。
鄭宗立刻意會,開口用盧水胡話、匈奴話、羯語和氐語來回問了好幾遍:“這裏是哪裏?你們是什麼人?你們能幫幫我們嗎?”
看到兩個人都能跑能動,其中一個還會說自己的語言,一群人歡呼了起來,其中一個看起來沉穩些的中年人立刻用氐語回話:“這裏是亂井頭,我們都是這裏住的人,你們被我們救回來的!”
鄭宗低聲告訴賀穆蘭他們的回答。
賀穆蘭點了點,讓鄭宗問他們自己的武器都在哪裏。
鄭宗依言詢問,那個中年人立刻露出提防地表情,“我們村子裏沒有外人,在獲得我們信任之前,武器不能還給你們。”
高個子那男人的劍光是拿走都吃力的很,很難想象這個人怎麼舞的動!
還有那把匕,那麼鋒利,連砍刀都削的斷。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但萬一他們拿了武器起狂來怎麼辦?
“那你們準備拿我們怎麼辦?就這麼把我們關在這個小屋子裏?”鄭宗指了指背後的小屋子。
賀穆蘭雖然聽不懂鄭宗的話,但看他的手勢和動作也知道他要說什麼,所以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隻要鄭宗表現出絲毫不對的樣子,她就動手。
“不不不,我們這裏很少來人,所以對待外人也有自己的規矩。如果我們在沙漠裏救起了人,就會把他們放到這裏來照顧,如果他們活下來了,就是天意,就是我們的客人,如果死了,那我們也無能為力……”
中年人一點內疚都沒有的說著。
“你身邊的男人高燒到全身都紅的可怕了,可還是醒了過來,而且能走能動。你也是,我們救你回來的時候你的臉和後背都爛了,現在還能說話,那一定是老天和佛祖在保佑你們,我們不會對你們無禮的。”
賀穆蘭和鄭宗之前千想萬想,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的理由!
他們把自己和鄭宗丟到這個屋子裏並非是想吃他們,而是隨便意思意思盡些力,然後就等著他們自生自滅?!
他們以為人是動物嗎?灌點水擦擦草藥就能自己活?
這間屋子裏到底死過多少人了?
賀穆蘭和鄭宗對視一眼,眼神裏都是不可思議,尤其是賀穆蘭,受到現在普世價值觀長大的賀穆蘭對於對方這種“物競天擇”的不以為然簡直是大受震驚。
“這裏是沙漠,很多地方都有不近人情的怪規矩,這裏已經很溫和了。”鄭宗想了想,勸解賀穆蘭道:“我們身無分文,全靠他們拖回來,不然也已經死了,現在還需要靠他們幫忙才能走出去,還是入鄉隨俗吧。反正我們已經活過來了,活著總比死了強,是不是?”
“什麼身無分文……”賀穆蘭麵無表情地吐槽,“我脖子上原本掛著一根赤金的鏈子。”
這時代金子雜質很高,赤金鏈子抵得上許多條同樣重量的金鏈子了。
“啊,你說那個……”鄭宗抓了抓有些癢的臉,“我怕他們不肯救我們,一遇到他們就把它摘下來換他們救你了,雖然不知道他們當時有沒有聽懂……”
他幹笑了一聲。
“不過,咳咳,好像金子他們笑納了呢。”
……
所以說,不是他們自己拿了嗎?
“算了,都是身外物,比不得我們的命貴重。”
賀穆蘭想了一瞬就想通了。
“現在該想的,是如何養好傷,趕緊穿出沙漠到欽汗城打聽虎賁軍的消息。”
就這樣,賀穆蘭和鄭宗莫名其妙的被困在了這個小村子裏。
沙漠裏的村子都差不多,這裏也沒有富裕多少,讓賀穆蘭和鄭宗有些介懷地是,雖然他們口中說著會把他們當“客人”,但每次他們隻要一出去想到哪裏晃悠晃悠,就會有好幾個老大媽出來製止,臉上全是歉意的笑容。
他們還要依靠這些村子裏的人送吃送喝,又全靠他們的救命之恩才能活下來,總不能對這些大媽動粗,隻能被迫的就在那屋子附近走動。
賀穆蘭的恢複力驚人,鄭宗傷的很重,但因為有水有充足的食物,這些亂井頭的人裏又有幾個會粗陋的醫術的,用一些沙漠裏的植物給他治傷,傷口也沒有感染,開始慢慢愈合了。
因為天熱又條件惡劣,傷口愈合時反倒更加痛苦,猶如螞蟻咬噬一般的麻癢天天折磨著鄭宗,尤其是臉上和背上。
在沙漠裏他們沒有條件檢查傷勢,有一次這個村子裏的人端了一盆水來給他們擦洗,鄭宗在水裏看到了自己臉上的樣子,當場就退了幾步,那一天都沒有出門,也不和賀穆蘭說話。
無論什麼人,知道自己毀容了都不好受,尤其是鄭宗這樣心性並不豁達之人。
長得難看的人是不能做官的,無論是什麼出身都一樣。李順、崔浩、古弼,除了有傑出的能力,無一不是當世有名的美男子。
莫以為隻有女人長得好看有利,在這個魏晉南北朝時代,男人長得漂亮,是一種比女人更甚的資本。
鄭宗以前是鴻臚寺的禮官,又當了拓跋燾的舍人,長相自然不算難看,能稱得上“清秀端正”。
一旦毀了容,前程也好,未來也罷,幾乎都已經毀了個幹幹淨淨。
賀穆蘭從頭到尾都不覺得長得怎樣算什麼事,她當法醫,血肉模糊、麵目全非的屍體也不知道解剖了多少,鄭宗這樣大難不死連骨頭都沒被削掉,鼻子這樣軟組織都在的,簡直都算是走了大運了,所以也沒有表現出什麼太大的異常。
正是因為她太鎮靜,太不當一回事,所以一路過來,鄭宗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被毀成了這樣,當看到真相之時,就越的不能接受。
他開始懊悔當時為什麼要管興平公主。
他根本就不是什麼無私奉獻的人。
甚至於,性格有些陰鷙的他,已經開始在詛咒著老桑頭和興平公主不得好死了。
鄭宗的個性,原本是賀穆蘭完全不會主動接觸的那種人。賀穆蘭從現代到古代結識的大多是那種爽朗大方的性格,在軍中認識的火伴不是心思細膩的,就是魯直的蠻漢,哪怕狄葉飛那樣敏感的,在大帳裏遛起鳥罵著娘也不見得有多麼纖細。